gu903();于是潘家那个骄傲的二房嫡小姐潘湉玉就这么疯了。
她的疯癫,在那时的所有人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除了宫墙之外她的父母亲族,不相干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甚至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殷谨繁也是在得到儿子的欢喜过后才想起这个女人,将她由废妃重新封做了更衣,令她不必再搬回冷宫从此长住端颜宫后殿,还让绾绡按例赏赐了她补品与绫罗以及伺候的宫女,但混沌了的神智已再难清明,悲剧已酿成。
皇四子被赐名曜悰,佑景宫的霖贵嫔郁晞被擢升为婕妤,负责抚养这个孩子。
彼时郁晞虚岁十七,还未生育过,家中也没有与她年龄相差太多的弟妹,所以甚少见到婴孩的她从乳母倪氏手中接过那个孩子时神情甚至有一瞬的茫然,以优雅从容而被称道的郁婕妤抱着那个孩子的动作笨拙得让一旁的殷谨繁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郁晞撅嘴,专心致志的去哄这个孩子。
曜悰,这个孩子在她怀里那么小,那么柔弱,可眼眸却是那样干净,让所有看着那双眼睛的人都不犹心软。
很多年后成为霖德妃的郁晞会拥有自己的儿女,可她始终都会记得她十七岁那年第一次抱着曜悰时的那份小心翼翼的欣喜。
“皇上请放心,臣妾会待曜悰比任何人都好。”她仰起脸,敛去了笑闹的神色郑重无比。
殷谨繁含笑点了点头。
六月,皇四子曜悰满月,而西南更是传来喜讯。瓦萨求和,西戎退兵。
殷谨繁大喜,下令大宴群臣,一是为了庆西南之胜,二是为了皇子满月之喜。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为了大战国库耗损,这一提议被大臣驳回,而此时太妃的病势又重了起来,殷谨繁为了节俭也是为了替太妃祈福,于是只下令将设宴的部分银钱给了皇庙做香火钱,命僧侣超度战场上死去的亡魂以及为太妃为皇子祈福。
然而满月没有一桌酒席也终究是不像话的,一场小宴设在了绵絮楼。大宴群臣的规模自是比不上,但也算是合宫同庆。
绵絮楼是粼光池心观鹤洲头的一处楼阁,视野开阔,此时正是夏日,夜间有凉风习习,颇宜笙歌清酒。
绾绡坐着肩舆来到粼光湖畔将要登舟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娘娘。”云嫣问。
“没什么,本宫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绾绡眼中映着晚霞中的绵絮楼,别样幽深,“还记得么,云嫣,仿佛是连阙三年时的事,那时候本宫也来过一次绵絮楼。”
云嫣轻轻的倒吸了一口气,“记得。晗嫔已经去世近四年了。”
那时宫中晗嫔有孕,在乘舟前往绵絮楼时小舟无故倾翻,当时绾绡与她共乘一舟,随她一同落下水,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水里被几个早有预谋的人拖拽着活活淹死,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了出生的机会。
“四年了,本宫已经忘了这件事很久了。可不知怎地”绾绡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渡口,原本已经踏向小舟的脚收回,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知怎地,本宫就是在这时想起了晗嫔那张脸,那张浸在水中,扭曲的、青白的、痛苦挣扎的脸”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侍立在侧的宫人有许多都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殊妃为何在这时犹豫不肯上舟,唯有站的里她最近的云嫣听清了她仿佛呓语般的一番话,霎时有些脊背发凉。
“粼光池的,我想这点,我是清楚的。”绾绡凝视着碧绿的水,在昏暗的日暮里,池水的颜色愈发的深。,“多派几个人在这附近的水域盯着,我有些怕。噩梦被勾起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她上舟前这么吩咐云嫣。
小舟载着一袭紫罗华裳的绾绡悠悠划向了水中央的绵絮楼,不远处还有扁舟两三叶,上头坐着的都是彩衣香鬓的妃嫔和她们的宫人,时不时的嬉笑在水上传得很远,这些人,包括绾绡,都没能猜到一会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满月宴的主角自然是小皇子曜悰,才一个月大的孩子仍是小小的一团,缩在大人的怀里有些怯生生的娇怜。盛夏暑热最是恼人,为防溽热小皇子只穿了件兜兜,脖颈带着长命锁和手腕脚踝上套着赤金的镯子,镯子上雕镂着麒麟腾云的纹饰。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与养母十分亲近,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有些怕生,只粘着郁晞,除了殷谨繁旁人连抱他一下都不行。
“哎呀呀,这个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呢。”有人打趣,“小家伙老粘着你母妃做什么呀,母妃又没有糖给你吃。”
“乳娘说这么大的孩子还远不能吃糖呢。”郁晞听罢竟然认真的解释。
养育了一个孩子的郁晞仿佛沉稳了许多,就连打扮也较之往日的娇俏端庄了不少,乌发盘扭成简单庄重的高锥髻,髻心簪湖蓝海棠缀珠绢花,三对象牙如意蝙蝠长钗分簪于髻后,耳上明月珠珰光泽柔和,水色弯月纹褙子下是玉色的百褶裙,衣裳俱是好的绫罗裁成,只是样式亦是十分简朴不再如以往那般一味的求个新颖独特。
“嫔妾瞧着四皇子与皇长子模样倒是十分相像呢,不愧是亲兄弟。”坐在席上的鲁美人虽说隔得远并不能十分看清,可这并不妨碍她巧言奉承,“嫔妾听闻皇长子十分聪慧,已经会背诗歌了,四皇子日后必定也是如皇长子一般聪明的。”
殷谨繁闻言笑着看了眼郁晞抱着的曜悰,“的确是与曜泽小时候一个样。”他侧首对一旁的陆容华问道:“咦,怎么总不见你带着曜泽。”
陆容华的性格一向是十分谨慎的,这也是她昔年为何能生下连阙朝第一个皇子的原因之一,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知道总把孩子闷在寝殿里是不好的,故而平日里也尝可以看到她带着皇长子在御花园中闲逛或是趁殷谨繁闲暇时带他去见见父亲,可每每碰上人多的时候,她断然不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众人面前露脸,为的是防人多事杂,也是怕皇长子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殷谨繁这么问起来,她只淡淡笑道:“曜泽还小,不过说话利索些罢了,哪里就会背什么诗词了。臣妾只愿孩子平安长大,诗书教化待他再大些后自然会有先生操心。臣妾也有心领着曜泽来这凑个热闹,奈何曜泽性子懒,这会儿是又睡了,臣妾便让乳娘好生看着他。”
“小曜泽怎么老是这么懒呀。”大呼不满的倒是赵王小世子曜榆,岁的孩子正是调皮又惹人爱的时候,故意做出一副伤心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曜榆每次去找曜泽,他不是在睡,就是在吃,我想找他玩,他总和我不亲。”
陆容华也知道这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扬起唇角温温柔柔的道:“曜泽哪里与你不亲了,怕是你嫌弃弟弟呆呆的不愿和他玩呢。弟弟还小,难免要多睡些时候,下回弟弟不睡的时候陆姨姨带着他来找你好不好”
曜榆脸上立时扬起一个笑,清脆应道:“好”
“好什么好呀,你父王可就要来接你了,以后曜泽可就不陪你这个讨厌的哥哥玩了。”殷谨繁没事就爱拿这个小侄子打趣,“朕告诉你父王,你这几月在宫里一点规矩都没有,叫你父王收拾你。”
曜榆早就不怕这个做皇帝的叔叔了,一撅嘴鼓着眼睛道:“父王才不会那么凶呢,再说了再说了曜榆很规矩的,白姨姨,是不是”他亲昵的蹭着白淑容的袖子。
“是,曜榆最乖巧了。”白淑容这几月来抚养曜榆,人也温和了不少,看着曜榆的眼神尽是慈爱。
“唉,只可惜我以后再吃不到宫里那么好吃的水晶桂花糕了。”曜榆又耷拉着嘴角,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逗得不少人笑出了声。
“这个曜榆啊,可真是个开心果。”绾绡慢慢拨着玛瑙盘中的荔枝,嘴角噙着笑。
“可不是。”坐在她近处的郁晞接口,继而有些惋惜的一叹,“不过这孩子很快就要被赵王接走了,还真有些不舍的。”
“不过这也是好事。”绾绡看着那个正在说着笑话逗长辈的孩子,“毕竟他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个曜榆啊,长大后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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