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到了琴洲封了虚爵以度余生但这已是很好的结局了,至少他们还活着。
也是在连阙十年,大息的立后事宜被再度重提,殷谨繁力排众议,将她册为了皇后。绾绡在册后前三度上表辞谢,皆不允,于是她最终成为了那个被后世称为“德昭皇后”的女人。
封后之后的绾绡愈发的深居寡出,只沉默冷眼的看着后宫内的胭脂纷乱红颜登台,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踩着死者上爬,有些人拼尽一生去追寻什么,有些人在高墙朱瓦间黯然了明澈的双眸不过这与谢绾绡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现在是皇后,母仪天下,站在不胜寒的高处,再没有人在她身边,除了身为皇帝的殷谨繁。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连阙三十七年九月初三
殷谨繁
我再度醒来,是因为哭声,低低的哭声交织成丝缕,牢牢的缠住了我。我梦见了许多故人,他们都在梦里对我哭泣,然后我醒了,醒了之后那种细碎的哭声却仍挥之不去。
“朕还未死,哭灵的时候还未到。”我从榻上转过头,看着跪了一殿的那些人们,他们或是宫人,或是妃嫔,或是我的亲族,或是我的子嗣。我不知道他们哭声中有几分真情实意的伤心,但我知道我死了,会有人不舍。
这一年是连阙三十七年,我在这一年五十一岁,已走过半百的岁月这一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太子过来,闲人退罢。”我的声音低微到自己都听不清,服侍在一旁的太监是钟尽德的徒弟,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比他退隐的师傅更为耳目聪颖,听见我的话后拖长了嗓子高声传达我的命令。
我要死了,总有些身后事要交代。闻言曜和急急上前,而旁人则飞快的轻手轻脚退下。
曜和是我和绾绡的儿子,我在他七岁那年立他做了太子,这些年来我自认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胜过我其余所有的子嗣这不仅仅是出于对社稷的考虑,也是出于我对这孩子的愧疚。
“和儿,你以为,父皇这一生如何”我问他。
“父皇仁爱百姓,勤于政事,乃明君。”他恭恭谨谨答道,与绾绡酷似的眉宇间端着恰到好处的肃然。
我笑了笑,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说:“我很累了,待我死去后,无需厚葬,也无需人殉,让我安安静静的睡罢”
“是。”我看见他的眼眶有些红。
这孩子其实算不得年幼,比起十四岁即位的我,可我看他,却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你的历练,终究还是太少了大臣中,右相赵华玠是可用之材,你务必礼遇于他,木侍中为人为人狷介,但你既然娶了他的女儿,便不可不尊重他,至于旧姓门阀如万俟氏、郁氏,这些年来被朕压制,势力已大为削弱,你切记善待,却也要提防”
“是。”
“和儿”我伸出干瘦的手,摸了摸他的鬓发,他愣了一下,“这些年来,可曾恨过你的母后。朕看你似乎并不与她十分亲近。”
曜和犹豫了会,方答:“儿臣幼年时起初很不理解母后,她明明还活着,却要把儿臣交给白母妃抚养。后来儿臣大了时渐知母后的苦衷,但终究不曾长于母后膝下,比不得曜安、蕤君和云深他们和母后亲近。”
“你母后其实很苦啊”我长叹,“登基后记得尽孝。她姓谢,南萧那些遗贵也姓谢,你不要伤了她的心,更不要伤了天下人的心。朕将你的蕤君姐姐嫁给萧谢的违命侯,是什么意思,你该知道。”
“儿臣明白,父皇是想要两家一心,万民归一。”
“但也不要忘记防范,你该记得朕告诉过你,连阙八年时文安太后之乱背后的真相。”
“是。”他答。
“是、是、是。可你真的懂了么”我轻轻笑着问,“其实做帝王,哪里是什么简单事。用你的一生去琢磨罢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不同的后果,如果错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没有。我从前认识一个人,她的名字是若,可她的人生没有假若,一切不能重来。”
谢绾绡
“娘娘,陛下驾崩了。”夏平安快步奔来,哀戚的喊道。
整个渡明殿内的所有人都跪下,痛哭。
而我,拈着佛珠,对着渡明殿鎏金的佛像看了很久,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他终于还是走在了我的前头。
这些年来我的身子一直不好,如同我的姐姐谢若一般,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只能卧床养病,靠着汤药来延续性命,朝中不止一次有人出于自己目的或是他人指使请求他废后,可这二十余年来我始终还是皇后。记得连阙二十一年时晴贵妃正当盛宠如日中天,这个被我一手扶起来的宠妃想要成为新的皇后,可最后她还是输了,他告诉她,只要他还活着,大息的皇后就只会是谢绾绡。
如今他死了,他护了我一世,终究还是死了。
他是辛劳而死的,这些年来他为了国家操劳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
“平安,扶本宫起来。”我说:“本宫要去见见皇上。”
走之前我最后望了眼渡明殿,如来佛仍是敛目慈悲的模样,而人间的悲欢于神佛而言,都只是云烟而已。
自从谢若死后,我便在病中长年的礼佛,说到底我仍然不是很信佛,我只是在寻求一个寄托,或许我心诚,死去的人,可以在下一世有一个好结局。
郁晞
听到谢皇后薨的消息,我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这个女人多年来都是病怏怏的模样,有很多人都在私底下猜她何时会死,又有很多人都期待着她的死亡。
可现在她死了,皇后之位也不会属于连阙朝的女人了,辛辛苦苦斗了一辈子,终究万事成空。我想起了已经死去十余年的方华,有些想苦笑,若是昔年的阿华能够猜到这样的结局,不知还会不会为了一个凤座搭上自己的性命
赐死阿华的毒酒是我亲手给她送过去的,我将她当作朋友,尽管她后来已忘了我们是朋友。
“我不甘心啊”当年阿华是这样对我说的,“谢皇后教会了我想要什么就去争取,那我想要她的后位,想要我的儿子有个更好的前程,有什么错。”
“阿华,你错了,有些东西,你光凭一味的争取,是争不到的。”我怜悯的告诉她。
她并未理解我的意思,冷笑,“我不像你,郁晞,你的命太好,凭着家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成为贤妃,而我这个贵妃之位却是我自己千辛万苦的夺过来的”
“可是阿华。”我对她说:“我说了,有些东西注定夺不到手。在想活得好,不仅仅要会争会抢,更要紧的,是要有一双通透的眼。”
皇上曾同我感慨,他与皇后很像。
我想的确如此。
也只有相像的两个人,才可以并肩站在高处相互依偎着取暖。
听说谢皇后是死在皇上驾崩后的那个夜里,她去时很安详,是死在睡梦中,第二日宫人发现她时她的唇角犹含笑。我想她大约,是在梦里见到了故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