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的计谋,是巧妙利用鸟的托卵习性。
所谓托卵,就是将蛋产在其它鸟的鸟巢,由其它鸟来养育,省去自己搭巢孵蛋的功夫。待在其它巢中的蛋很快孵化成雏鸟,并将原本在巢中的蛋踢出巢外;虽说为了生存,但真的很残忍。听说栖息于非洲大陆的向蜜鴷还会用喙上的尖刺刺杀宿主的雏鸟。
根据我的爱书新生日本列岛博物志记载,千年前只有几种杜鹃科的鸟出现托卵行为,但如今几十种鸟都会这么做。有些是随机应变型的托卵鸟,牠们平时乖乖筑巢养鸟,找到条件不错的巢才会托卵,有些鸟还会给同类托卵。鸟类的世界真没天理。
芒筑巢仿造鸟巢,生下大小形状都类似真蛋的假蛋来欺骗其它鸟类,之后定期巡视自己搭的巢就可以等到新鲜的真蛋。
我在自然课上看过芒筑巢的骨骼标本,脊椎骨下方的突起显现出牠的下颚比其它蛇发达,宛如长着臼齿的下颚方便弄碎蛋壳。吃下蛋后,牠不会排出蛋壳,而是以脊椎骨磨碎来消化吸收,当成制作假蛋的原料。由于体内囤积许多钙质,芒筑巢的蛋和鸟蛋一样具备坚硬外壳,刚孵化的幼蛇也可用硬喙破壳而出。
不过青蛇与锦蛇会抢蛋,于是在假蛋中暗藏「恶魔手掌」好排除竞争对手。我亲眼见过这种场面才得知此事,想必是我上课都在睡觉吧。
我不是要放马后炮,不过当时总觉得这不对劲,光靠课本告诉我们的「突变」与「物竞天择」,真能让生物对天敌演化出如此的「恶意」吗
当我们重新回到利根川时,这个暧昧不明的问题便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第一天的独木舟行程结束,我们在天还亮着时上岸,沙地隐约可见上一组扎营的痕迹。
首先得扎营。我们在沙上挖洞之后搭起竹架、盖上帆布,接着绑好皮绳,这段过程看似简单,但做起来意外费力。经过一番苦战,效果最好的做法是一人用咒力让竹架与帆布飘在半空,另一人徒手组装竹架固定绑绳。大家按照这种方式分工合作。
接下来准备晚餐。每艘独木舟可载重三百公斤,我们带了不少食物。
接下来,大家从河岸收集枯枝与木柴,用咒力生火,铁锅里是经咒力过滤的河水、生米、随便切的蔬菜、肉和干豆皮,刚好是一锅大杂烩。尽管仅用盐巴与味噌随性调味,但运动整天,十分饥饿,大家胃口大开,两三下就清空锅子。
不知不觉间,日暮西沉。我们用完晚餐后围着火堆聊天。
那天的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劳动整天的身体筋疲力尽,精神却十分抖擞,营火烧出的烟让我稍稍湿了眼眶。这是人生第一次离开八丁标的大冒险,我们比往常兴奋。当天色由青转靛时,大家的脸都染上营火的绯红。
老实说,我想不起当时前半段聊了什么。我一字不漏地记住白天对话,但最愉快的夜晚却想不起来,实在不可思议。不过无论聊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营火对面的男孩身上。
「早季也没看过吧」
觉突然把话题抛给我,我不知所措。到底是没看过什么总之先敷衍一下。
「嗯有没有呢」
「咦妳看过」
没辙了,我只好摇头。
「是吧。就说妳没看过。」
觉的口气斩钉截铁,我想出声反驳,但连要反驳什么都不清楚,只好作罢。
「我跟你们说」
不知道为什么,觉很亢奋。
「我跟瞬两人前阵子第一次看到了,对吧」
火堆对面的瞬点点头。我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最近变得这么好。
「很不简单,戒备森严。」
「对啊,至少不像和贵园一样碰巧就看得到。」瞬用他特有的悠然嗓音回应,脸上带着笑意。「就算开了门,正面还有挡墙,根本看不见全人班的中庭什么模样。老师要开关门时也特别谨慎。」
他们进到全人班的中庭这种胆量吓到我。全人班的中庭在口字型建筑的中央,类似和贵园的中庭。虽然没明令禁止学生进入,但附近连一扇可以看到中庭的窗户都不存在,什么都看不见,因此没人想靠近。
「我偷看太阳王开过两次门,内侧门闩位置记得一清二楚。」
我无法想象千年后的门锁是什么样子,以前人类用有刻痕的铁片插入锁孔中开锁,锁头构造非常复杂,如时钟般精细;但我们这个时代没几个地方需要上锁,形式非常单纯。
门的周围设置着呈辐射状的十二道小门闩,门外看不见门闩,携带门闩配置图或正确回忆起门闩位置的人才可以用咒力开门。
「所以我把风,瞬开门,一走进中庭就马上关门。我们屏住呼吸,绕过挡墙。」
觉停下来,环视火堆周围,确认他故事营造的效果如何。
「里面有什么」真理亚问。
「妳觉得有什么」觉微微扬起嘴角。
「你该不会要说跟和贵园中庭一样,有坟墓吧」
听我一说,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守瞪大眼睛。
「咦和贵园的中庭有坟墓」
觉板起脸:「没有啦,我也是听说而已。」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里面有什么」
「跟我在和贵园看到的东西差不多啊。」瞬回答。「中庭有些草木,其它就是没用的空地。不过深处有一排五间的小砖屋,装着厚重的木门。」
「你们开过门吗」
听完真理亚的问题,觉立刻回答:
「我们走到砖屋旁边,但马上就回头了。」
「为什么」
「因为闻到很讨厌的味道,不想久留。」
爱吹牛吓人的觉含糊其辞,反而强化了恐怖效果。
「什么讨厌的味道」
「就很刺鼻的氨水味。」
「那些砖屋可能是厕所」
觉完全不想理会我的取笑。
「不只这样,我不是很确定,但好像听到声音。」
瞬此话一出,众人鸦雀无声。
「怎、怎样的声音」我很怕知道答案,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个仔细。
「不太清楚,好像是动物的呻吟。」
这两人一定是串通好要吓唬大家。我心底这么想,但背脊依然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