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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王爷辛苦。”马车内的另一个人柔声道。

听到这话,庆王转头看去,便见自家王妃正靠坐在车壁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她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色衫子,头发简单地挽起,用一根银簪别住,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并无半点装饰,连腰间的香囊都没有,素净到了极致,反而把那张脸显出来了。

她面庞白净,五官秀丽,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一双眼睛温柔沉静,仿佛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这让她的年龄被模糊了,看面容觉得像是二十出头,看气质,却又有一种岁月沉淀之后的洗练,像是一位可靠的长辈。

庆王看见她,便完全放松下来,笑着唤了一声,“阿姊。”

“有意思吗?”贺星回笑着问他。

庆王有些受惊地摇头,“阿姊你是没有看到,外面一片乌央乌央的人,怪吓人的。”

贺星回被他逗笑了,“幸好该说的话没被吓得忘了。”

“一路上你说了多少遍,哪里敢忘?”庆王不由小声抱怨。

贺星回却不放过他,“那待会儿该怎么应对,你再重复一遍。”

庆王叹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反驳她,只能老实重复,“待会儿灵前会有大臣请我即位,一定要三辞三让,才能答应。答应之后,第一道旨意是追封先帝。第二道是加封皇太后,皇兄的妃子们各进一级,不过移宫之事不必着急,可以等葬礼结束之后再办,王府女眷可暂住东宫。第三道是群臣一体留用。最后是让阿姊去主持宫中事务。”

“很好,一字不差。”贺星回赞许地点头,“王爷辛苦了,等处理完这些事,在宫中安顿下来就好了。”

庆王点头附和,但心里却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一开始,在庆州收到朝廷的旨意,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庆王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但很快,随着队伍启程回京,他那一点兴奋很快就在漫长的旅途之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二十年前从京城就藩的经历,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了,这二十年养尊处优,没有吃过半点苦、操过半点心,庆王完全受不了这一路的艰辛,不知多少次后悔,想直接回庆州去。

直到今日,站在群臣面前,被那么多人注视着,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庆王还是模糊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当皇帝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幸好这些,阿姊都早就考虑到了,并且替他做了十分完整的预案,让他不至于手足无措。

马车辚辚,沿着大道一路驶向皇宫。

车内的两人陷入了沉默,而车外,一路所经之处,无数百姓引颈观望着这支规模庞大、肃穆庄严的队伍,心下既忐忑、又期待。

自从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整个京城就处在一种严肃紧张的气氛之中,那种“变天了”的感觉,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能体会到,就连米价都翻了一倍。一直到定下庆王即位,才稍好些。这些天来,关于庆州的消息在整个烨京城里疯传,真真假假难以判断,弄得大家都很好奇。

庆王的车队一路过来,传到京城的消息就更多了。

本朝不禁言论,因此民间议政的风气颇为盛行。京城百姓,更有一种天子脚下的气度,对这种事比别处更加热衷一些。这会儿看完了车驾,闲人们四散开去,免不了就要找个地方与人议论一番,于是都汇集到了京城各处茶楼酒肆。

京中最大的酒楼,名唤状元楼,因为这名字取得好,是书生文士们最爱去的地方,久而久之,也成了个京中消息集散地。此刻,就有许多客人将整个酒楼挤得满满当当,说起刚刚入宫的车驾。

“都说庆王治下十分富庶,我看庆王殿下的车驾倒不是多么奢华。”有人不解,“便是寻常勋贵宗亲的车驾,也没有这般简素的。”

京城别的不多,就是贵人多,走在路上,一块砖掉下来,砸到的人十个里至少八个是有身份的,小民们见识得多了,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就有人说,“你懂什么?这才显得庆王爷爱民如子,有钱也不光往自己身上使。”

这话说得许多人都忍不住点头。如今庆王即将正位,人人都期盼他是个明君,让大家的日子好过起来,因此也就不吝将他往好的方向去想。至少目前看来,这位应该不会是个爱大修宫殿、奢侈享受的。

但也有人不信,“我倒觉得,关于庆州的传言不可尽信,只怕是为了造势,放出来的消息。”

大多数人还是坚信,不会有别的地方比天子脚下的京城更加繁华,庆州百姓也不会比京城百姓过得更好。再说,那关于庆州的传言也太夸张了些,什么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能香到一里地外去的花露,能把所有脏污都洗掉的肥皂……好像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聚集在那里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两方各执一词,便因这事争执起来,眼看要僵持住了,忽听有人道,“我们在这里争论再多,也不知真假,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

“庆州山高水远,怎么看?”立刻就有人反驳。

不等那人说话,已经有人想到了,“不是说庆州的商人一路都跟着王驾吗?这会儿也该入京了吧?”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西市看看去!”

第002章造势

还没靠近西市,就先碰上了挤挤挨挨的人群,一打听,才知道庆州的商队动作确实很快,这会儿已经把商品摆出来了,这些人都是听了消息之后赶来看热闹的。

也有几个人是已经进去看过了的,这会儿正被街坊们围拢在正中,询问里头的情形。

“都卖些什么?”有人急忙挤过去问,“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香到一里地外去的花露,把所有脏污都洗掉的肥皂,这些有么?”

“都没有。”那知情人摇头。

这人是不信有这些东西的,当下心头得意,正要回头去说话,却听那人又说,“这些东西都是达官贵人们才用得起的,摆出来谁买?今日卖的只有各色布料——五十个铜子一匹!”

最后这几个字,他是抬高了声音喊出来的,顿时引得周围一片骚动。

一匹布,节省着些用,可以裁出一家三口的衣裳了。即便是京城最便宜的布料,也要二三百钱才能买到一匹,如今这庆州的商人却只卖五十个铜子,叫人如何不吃惊?

难怪都说庆州人人可以吃饱穿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若当地物价如此,也就不足怪了。

纵然一部分人心里再酸,也不能不承认,庆州确实有可取之处。若非如此,朝廷诸公也不必千里迢迢将庆王从藩地请回来,奉他登基为帝。

更多的人则根本没有多想,只一心要往西市里挤,生怕那便宜的布料卖完了,自己抢不到。

一个不起眼的灰衣男子跟在人群后,见状不由眉头紧皱,这样人挤人,是最容易出事的。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是今日,是最不能出事的。他正要设法,就听前头有人大声道,“挤什么,挤什么!”

灰衣人抬头看去,见是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知情人,顿时心情微妙。

他知道上头派了不少自己这样的人,去各大茶楼酒肆,鼓动百姓们到西市来看热闹。可难不成就连这些“知情人”,都是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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