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严文渊则是将姿态放得更低,一见面就要朝对方下拜,“求韩公救我。”

“这是怎么说的?”韩青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失笑道,“我可不敢受严兄这般大礼。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咱们共同参详便是。”

“唉,我的心思自然瞒不过韩公。”严文渊说,“我们户部就那么几个人,韩公也是知道的。我这段时日冷眼瞧着,他们说不定还不如殿下手底下那些账房。只是蒙殿下不弃,这才继续任用。可这么大的事,我也实在是不敢自专呀!这不是来向韩公讨人情了吗?”

“这可就令人不解了,我能帮得上什么忙?”韩青含蓄地推脱。

严文渊急道,“听闻韩公身边有一位范先生,处事最为周密,有纵横捭阖之能。我这件事,恐怕只有他能办到,想借人一用。”

韩青这回是真的愣了,他端起茶盏,遮住脸上的表情,喝了一口水,才问,“不知严兄从何处听说?”

“我府中有个人,恰与范先生是同乡,因此知晓。”严文渊道。

韩青低头思量片刻。除了韩瑾之之外,韩家这些孩子之中,最聪慧能干的要数嫡长孙。但那孩子甚至还没有及冠,如今还在家里读书,没经过什么事,若是把人送到严文渊那里,本来也要选两个老成持重之人跟着。

这事交给范先生,自然是最让人放心不过。但这跟直接把人借给严文渊是不一样的。

他很快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问问范先生的意思。”

“这是自然。”严文渊连忙说。

韩青就让人去请范一通。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不一时,范一通就到了,听严文渊说明原委,面上并无任何动容,而是转头问韩青,“大人以为如何?”

事实上,韩青回来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紫宸殿发生的事。而刚才来的路上,他也听跑腿的仆人说了严文渊的来意。

这种可以公开施展才干的机会,范一通当然不可能不心动。

当下这个时代,科举已经出现了,知识已经不再被上层阶级垄断,寒门士子也有机会读书做官。但因为参加科举的人选是由地方举荐,所以世家依旧占据着朝堂上的要职,寒族则被压得抬不起头。

如今的朝堂上,能够拥有一席之地的寒族,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出身寒门,而是当年随高祖皇帝起于草莽之间的勋贵们。大越立国时间太短,他们身上还有点小家子气,难免为真正的世家所诟病,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在时间的洗练之中变成新的世家。

像范一通这种真正寒门出身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给人为幕僚,等待恩主举荐。

以韩青的身份,按理说早就已经可以举荐他出任为官。不过当时先帝在位,朝廷一片乱象,范一通跟在韩青身边看得久了,就渐渐熄了做官的心思。与其沉沦下僚,无法出头,倒不如跟在韩青身边,至少还可以接触到王朝的权力中心,每日操心的是军国重事。

但是自从新君继位,皇后掌权之后,朝堂上的风气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韩青不止一次跟他讨论过这位皇后,两人都认为,她虽然是女子,却可能是一位难得的英主。范一通有野心有能力,当然也希望能够一展长才。他这个年纪,再去参加科举已经不可能了,与其等韩青举荐,倒不如接下严文渊这件差事。

整顿国库之事朝野瞩目,若是能把这件事办好,那就是踏上了青云之梯。

但韩青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些年来宾主相处十分融洽默契,他当然也要考虑韩青的想法。

“殿下开了口,要各家都将子侄送去户部帮忙,严兄点名要了韩久。那孩子没经过什么事,我也正愁该让谁看着他,若是先生愿意出山,那就是两全其美了。”韩青微笑道。

由他来举荐范一通,也是要挑选时机和官职的,怎么也不可能遇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贺星回正因为临危受命,才能得到他们的百般忍让,迅速掌握权力。师无命也是因为大战在即,所以从白身一跃而成为大将军。而今国库之事颇为棘手,范一通若能力挽狂澜,贺星回一定会重用他!

韩青当然不会做出阻拦别人出头的事来。再说,少了一个幕僚,朝中却能多出一个盟友,其中得失,还真不好说。

范一通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强抑着激动的情绪,先朝韩青一礼,多谢他成全,然后才对严文渊道,“承蒙大人抬爱,在下必当尽心竭力。”

严文渊自然是喜形于色,“好啊,有先生相助,我就轻松多了。”

两人也不方便在韩家谈正事,所以又说了几句话,严文渊便告辞了。至于范一通,明日会跟韩久一起去户部报道。有什么话,那时再说便是。

他告辞离开之后,韩青让人取来了一份房契,送给范一通,“这处院子不大,是个两进的小院。胜在景致还算不错,且距离皇城也近,往后上朝办差,往来都很方便。”

往后给朝廷办事,就不方便继续住在韩家了。

范一通手里有钱,也能置办得起这样的宅子,但韩青这般周全,他还是十分感动,“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韩青道,“先生这一去,必能腾云而上,直入碧霄。这些许琐碎小事,不必挂心。”

又命人治了宴席,与范一通畅饮了一番,权做送行。

……

第二日,户部从一早就开始热闹。三省六部十几位重臣家的子侄,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幕僚,挤挤挨挨占满了户部的值房。

这些年轻人们,也分为两拨,彼此之间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一拨年纪轻,还没有入朝办差,从前在家里都是被当成孩子看待的,猛然间临危受命,自然兴奋异常,巴不得立刻大展拳脚,把事情完美地解决,好一鸣惊人。

剩下那一拨年长些,已经入朝为官,凌云壮志早就已经被庶务磨练得不剩几分了。国库之事,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这是连中枢重臣们都无法解决的事,如今却派给了他们,一个个都苦着脸,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刑场。

严文渊一进门,看到这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也忍不住好笑。

对他来说,当然是年长的这一拨更能用得上。但是年轻人的锐气,还有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要债这种事,若是还没登门自己就先怯了场,自然不可能成事。

“人太多了些,都挤在这里十分不便,我已经奏请殿下,另外要了一处值房。”他朝众人打了招呼,便道,“都跟我过来吧。那边宽敞些,咱们也能坐下来说话。”

新值房一看就是长久不用的空房间,看起来十分冷清。但一应设施都是齐全的,只是没有配套的文书小吏。

这是贺星回提前让人准备的。对她来说,这算是成立一个临时的专项小组,当然要有单独的办公室,免得和户部的日常事务混在一起,夹缠不清。

至于文书和小吏,她手里也没有几个人,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说不定向家里求助,还能拉来经验老道的干员。到时候有了功劳,她抬抬手给他们升了官,不就成了朝廷的人了?

当下,跟来的幕僚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生上火,煮上茶,众人便坐下来,商议这差事该怎么办。

条陈都装在箱子里,第一件事是将之分拣清楚。按照地方不同,衙门不同,负责人不同来划分,这样才好知道该找谁要债。

虽然贺星回那边已经松口,只要还三年之内的欠债就行。但要债当然不能这样说,一上来就暴露了底线,对方不会爽快掏钱。必须要先把总账目拍到对方脸上,再讨价还价,最后减到三年,但要求立刻偿清,这样成功率会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