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外放反而避开京中争端,这是好事,况且这是岳家提出的,到时候,肯定也会让他回来,他不是很担心。
况且,程晷之前建议程清按着程晏,不让他和清流往来,甚至让程清对付言官,之前,他只认为是程清纵容程晏,如今才知道,原来当了元辅也并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言官清流他们也是用来制衡内阁的,他们的身后有皇上撑腰。
以前程晷总觉得自己自负聪明,程晏不过是家世比他好一点,后来,过继后,他的身份也比程晏贵重,程晏对他像随从一般,几乎事事听从,程晷对他颇为感念,和程晏一直关系也很好,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但后来,程晏慢慢开始与清流接触,又让他知道了一桩天大的事情,程晏可能会损害程家,于是他着手开始对付程晏,但不仅让他毫发无损,反而让警觉,后来更是利用五房一事,在程家声望大增,同时在京中也是名望过人。
原本自己以为早他几年出仕会好些,却没想到还未曾碰到程晏乱家之事,他爹就先遭到攻讦。
这足以说明林寒哲所谓的天知,看来也是假的,他既没有当上癸酉年的状元,还让程晏跟他离心,他现在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信什么天机了,如此看来那些不过是装神弄鬼之事。自己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如今悔之晚矣。
临走之时,程晷把自己名下的两间银铺送给程晏,程晏不解,又听程晷解释道:“我这一去,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有奸人算计,导致你我兄弟起了隔阂,如今悔不当初。日后程家都要拜托晏弟了,这两间银铺是我这些年的心血,虽然算不得日进斗金,但晏弟日后应酬交际一切花销哪里不要用钱,就当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片心意吧。”
程晏推辞一番,但程晷是下定决心,把那些掌柜伙计以及账目都直接送到他这里来,之后就带着韩氏前去赴任,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晷哥也真是极会算计人心,之前和林寒哲好的跟什么似的,如今他要走了,反而说什么奸人算计,这不就是指的林寒哲么?”
妙娘听程晏如此道,她不禁道:“若不然还是把他的银铺还给他吧,我们二房也并非没有产业,等晏郎你出仕了,老爷太太肯定会帮你的。”
就是妙娘也觉得程晷真是个坑货,在四房时一直装的挺老实的,要被过继了,就到处说四房坏话,让聂家觉得他和本家不和,过继他反而隔绝本家,没有本家之患。过继后,嗣父有难,他又找到新靠山直接避开嗣父带来的不好。明明是他本人忌惮程晏,现在又把一切推到林寒哲身上,这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他送银铺这种手段,则是收买人心罢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他以利诱之,以情动之,很难有人不动心。
同时,又很好的离间了程晏和程时,程晏和程时关系不错,即便皇甫氏见红事件之后,程时和程晏感情依旧未变,但他此计只送给程晏,却不送给程时,实在是引起程时的不悦,天长日久,肯定会产生嫌隙。
如此,还不如还回去呢。
程晏却笑道:“你也真是的,如此胆小惧事,将来这样的算计比这只多不少。况且晷哥说的也是实情,我将来出仕,要打点的地方肯定不少,老爷太太虽然会替我打点,但将来的事情也不好说,他们年纪大了,也要自己养老。”
“所以……”妙娘看着他,看他如何做。
只听程晏莞尔:“既然有两间银铺,我分一间给时哥儿就是了。”
说罢,看向妙娘,很怕她不答应。其实这么做好处无穷,程时只是秀才功名,根本护不住这偌大财产,日后还是要投靠他,兜兜转转还是在自己手上,但行的却是大义,也让族中人知晓他程晏重义轻财。
但是吧,很少有人见了钱不动心,他怕妙娘在这件事情上和他意见相左。
谁知妙娘颔首:“这样也好,这本就不是咱们的东西,但既然得了好处,也不好独占。况且你和时弟关系岂能因为钱财被离间?兄弟之义才最为重要。”
程晏听闻大喜:“娘子真乃我之知己。”
妙娘笑而不语,她又不傻,当然知道程晏这样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果然,在程晏送去银铺之后,程时也是打死不收:“既然是晷哥给晏哥的,我怎么能要,这可不是一笔小财啊。”
程晏则道:“都是兄弟,你若不要就是跟我见外了,你现在也是娶妻生子的人了,虽说父母在无私财,但是咱们京城居住可是大不易啊。爹娘年岁眼看都要老了,我们做小的,怎么能够再劳烦他们。晷哥他没有给你,是因为他行走匆匆,送到我那里时都把我吓了一跳,我本不愿意受,但是家下人都已经送到,也是无法,只好却之不恭了。我尚且还好些,顾氏到底年岁小,家世寒微,也管不到我什么,她连嫁妆银子都给我保管,可你这里,可不能一文钱难倒个英雄好汉啊。”
听到后面,程时也赧然。
皇甫氏自从有孕在身,大范氏就三令五申让程时一切听她的,皇甫氏出自皇甫家,管家极其严格,对程时管的也紧,他身边的通房因为他在书房的时候读书,送了几回汤,被皇甫氏教训一顿,打的几欲瘫痪,程时在家待的受不住,只能去外面松快,但哪里不要钱。
三五好友吃个酒,点个歌姬唱几个小曲,随随便便几十两银子就没了。
见程时松动,程晏索性把契书拿来给他,程时又问:“晏哥问过嫂子么?”
他也怕妙娘不同意,到时候晏哥夫妻争执就不好了。
却听程晏冷哼道:“家中事都由我做主,哪里有妇人说话的余地,时弟放心,你嫂嫂一切听从我的。”
这话让程时好生羡慕,为何人跟人就不同呢?皇甫氏就做不到这番柔顺。
程时得了银铺,当然也不遗余力的说起程晏的好话,偶尔也提挈程晷的慷慨,但着重还是表现程晏,他心里清楚,晷哥看不上他,但晏哥却是真的重兄弟之情。
此事连大范氏听了,都不由得对六娘感叹道:“晏哥儿真是豪杰之人,从不看重钱财。你那位七妹妹,还真是嫁了个好人家。这天底下的好处,居然都让她一个人独占了。”
六娘无丝毫嫉妒之心,反而笑道:“自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人总有先苦后甜或者先甜后苦之说,总觉得人生来总要经受磨难,但七妹妹却从无坎坷,大概就是天生好命吧。”
……
这话很快传到府中诸人耳朵里,诸人都道,但凡女子总有嫉妒之心,顾六娘和妙娘又是姐妹,却能有这番心胸,都高看她一眼。
第77章嘲
这等言论入妙娘之耳,她也只是觉得人都只能看到人家光鲜的一面,至于曾经别人受过的苦痛,除了自己,也少有人知。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生好命之人,但她也不是祥林嫂,把自己受过的罪逢人就说,这也没必要。
况且比起她来,这天下多是逃荒的百姓,饿死的饥民,那些人的日子可比她难过多了。
她置之不理,关于她的流言也很快平息,到底程家也是管束极其严的仕宦之家,这些下人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分寸。
进了五月中旬,天气越发燥热起来,程晏已出去游学月余,回来时,见妙娘准备好的汤水,正好温热,他也不讲究什么礼仪,直接一饮而尽。
“爽快。”他喝了一碗汤水,正好觉得沁入心脾,人也清爽多了。
妙娘又递了帕子给他:“你这去了一个多月,去了哪些地方啊?”
程晏笑道:“一个多月也只能在附近打个转了,恩师他们还要去山东爬泰山,只我惦记着你,便先回来了。”
说起来,她们夫妻自从成婚后就几乎没有分开过,难得这次分开了一个多月。自古男子出门在外,女子在家常常茶饭不思,既担心丈夫拈花惹草,又怕他出什么意外,概因大家女子不能出门,丈夫就是自己的全部,故而才有此说法,记得聊斋里有一个故事叫《凤阳士人》就是说的此种情况。
但是,妙娘绝非常人,她虽然在第一晚想程晏,但是之后大多数时日都自己看书作女红,顺便侍奉婆母,还因为程晷夫妻外放,她还时常去聂氏那里替她们孝敬一二,还要抽空去探望即将临盆的皇甫氏。
这程时自从收下银铺后,每月银钱也交给皇甫氏不少,皇甫氏即便再古板,但程晏此举显然就是为了他们这一房好,再者,她和妙娘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二人虽不至于像妙娘和韩氏那般亲近,但也偶尔在一起说话,比以前亲近不少。
如此,这么多事情,她想程晏的机会也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