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3(1 / 2)

诸葛亮 罗周 2302 字 2023-10-06

”青年问。

诸葛亮笑道:“荣幸之至。”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青年用面纱下深黑的眼睛盯住诸葛亮,慢慢问,“我看得出,你与他们”他目光逡巡一番,“不一样。大多数人心里盘算的,是哪一时、在哪个主公帐下,能赢几千石米。一千二千三品四品你呢你在想荆州吗还是”他迟疑着问,“天下”

“天下。”诸葛亮回答。

他回答得这样自然,就像水注定要从高往低流。这一刻他再没有想该在庞统面前收敛些,在德公面前谦逊些,在蒯祺面前退让些,他只想将自己完整的心思,原原本本告诉给这青年知道,就像他一次次告诉给湖水、山岭知道一样。那些山水,看在诸葛亮眼里,恰似他最交心的伙伴;眼前蒙着面的青年,竟比山水更令他信任、乐于亲近。

“天下”青年思索道,“天下是可以拯救的吗”

诸葛亮点点头:“四海纷争,百业凋残,若要一统天下,近五十年内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有一个办法,能令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什么办法”庞统急问。

诸葛亮笑着说:“北方的曹操、江东的孙权,都具有相当实力,轻易不能动摇,假若有第三个势力,能跨有荆州、益州,便足够与孙、曹抗衡,在那种情况下,这三者必然要各自治理、发展境内,一面竞争、一面守成,而百姓的日子,恐怕要比现在好些。”

蒯祺又用鼻子哼道:“空想”

“孔明以为,谁会是第三个势力呢”庞统怀疑地问。

诸葛亮想了想,摇头说:“我还没有看出来。”

“哈哈白日梦越做越大了”蒯祺更加得意。

徐庶、孟建、石韬、庞统甚至庞德公,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诸葛亮,这一次,没有人批驳蒯祺的话。从徐庶忧心忡忡的眼睛里,诸葛亮看出,便连他,也不敢轻易赞成自己。

“麻雀只知道自家窝里有几条虫,哪里能了解鸿鹄的志向坐井观天,天空就只有井口那么大。”那青年吟笑了,他没有面向蒯祺,像是再不屑于看他一眼;忽然他上前拉了拉诸葛亮的手,笑着说,“我信你。”

“你信”

“我相信。”

“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你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真的。”

青年没再说话,他整整垂着面纱的帽子,朝庞德公作了个揖,便自去了。诸葛亮在席上怔坐片刻,猛地起身追了出去想再见见他,问问他的名字,斟一壶清茶为酒,醉在两个人的交心里诸葛亮一直追至庭院,见秋天的小院里,梧桐叶飘零一地,零零星星的小菊花在杂草间闪烁,偶有风来,便左一片、右一片地散开了。院里空荡荡的,院外小径也像从未有人经过。那个蒙着面纱、有水一般清俊的声音、爱笑的青年,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了。诸葛亮心里,一时也空荡荡的,仿佛丢失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

“孔明、孔明”直到有人拉拉他袖子,诸葛亮才回过神。

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正一身翠衣,站在他身后。

“庞公子有事么”诸葛亮施礼问。

庞山民连连摆手,支吾了好一阵子,才说:“没有哦,方才蒯祺太过分了,士元也”与庞统相比,庞山民敦厚过度,也正因为此,庞德公一再拒绝各方邀请,坚持不肯出仕,他说:“一旦踏入官场,就要给儿子留下灾祸。我那儿子,既然没有从灾祸里闯出一条路的勇力,就不如令他平淡一生”

“你不要往心里去呀。”庞山民好容易又挤出一句话。

诸葛亮微笑道:“不,那没有什么。”

“孔明”

“嗯”

“你、你,”庞山民鼓足勇气,终于说出憋了好久的话,“你二姐铃尚未婚配吧我想要娶诸葛铃,望孔明你成全”

诸葛亮哑然。

庞山民一张面孔,红如火烧。

“我向父亲提过了,父亲也答应了,答应我将铃娶进门孔明,我是真心对铃,从三年前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诗关鸠中思之不得,辗转反侧之意,我是因为铃才渐渐知道了,孔明”

第7节:像北辰星一样亮7

诸葛亮耐着性子听庞山民讲完。

铃二十二岁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儿,早该出嫁,所以推迟至今,一面是因为诸葛家境贫寒,有名望的人不愿与他联姻,而寻常之人,诸葛家又自诩门第,不肯屈就;另一面,也是因为徐庶。徐庶丧偶多年,他与铃各怀爱慕,却都不肯明说。唉,二姐心里那个人,是徐庶啊。诸葛亮想,他又望了眼庞山民,这个老实人,二姐哪能看得入眼不过,他是庞德公的儿子叔父在时,之所以将大姐许配蒯祺,正是希望能借重婚姻,令诸葛家跻身荆州名流之列,如今看蒯祺的态度,蒯家是指望不上了;那庞家呢这个念头一起,诸葛亮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孔明”庞山民眼睁睁看着诸葛亮。

“二姐婚配,要二姐自己拿主意。”诸葛亮说。

“孔明是一家之主哇”庞山民说。

诸葛亮没说话,举步欲行。

庞山民追上去拦住他,又说:“至少孔明向铃提一提,好么提一提”

“好吧。”诸葛亮没奈何地点头,他一点头,庞山民整个人都活络了,摩拳擦掌,兴奋得直道谢。诸葛亮不愿听他多谢,寒暄了几句,便欲重回厅内,他抬头一看,客厅外窄小的回廊上,徐庶一身黑衣,肃然直立,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诸葛亮心下一惊,勉强装出个全不在意的模样,从徐庶身边走过,走入了熙熙攘攘的清谈场。

铃嫁了,嫁入庞家。

一辆牛车用青布为幔,里面坐着披着红盖头的铃,从茅庐驰向庞家。陪车前往的,除诸葛亮外,照例还得有个好友,诸葛亮选了徐庶。徐庶也答应了。这一路,只怕是徐庶与铃最后的亲近,他们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

再走半个时辰,就该见到庞家院子了,那个身着喜服,一脸赔笑的庞山民,就等在那里;他等这一天,等了有整整三年。

“二姐,别嫁”诸葛亮曾艰难地说出这样的话。

铃在灯下,一边绣着喜帕上一朵辛夷花,一边说:“山民不会薄待我。”

“但是”

“二弟需要这次联姻,”铃淡淡地说,“我不愿诸葛家的儿子,每次见到庞德公都恭恭敬敬,恨不能将面孔贴到地上。”铃一针戳入手指,血染红了辛夷,她便将几要绣好的帕子往竹箩里一扔,重新拿起块红布。

喜服上的花木,是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每刺一下,就将对那个仗剑披发的男子之思慕,更深入心里一分。再不能了,伏龙山上飘荡的歌声、琴曲,坦荡的大笑、浓浓的凝望,都成了回忆,这些回忆,一定要埋在没人能见的角落里,庞家是爱面子的,他们要个温良、得体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