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舜英聊聊:国事繁重,舜英夜里警醒,为怕打搅她,夫妻分房而居已有月余;今夜,他确实想去看看妻子,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又照例走到了正厅门外只见一灯如豆,勾勒出两个人影,一个是相府值夜的王连,正一面咳嗽,一面批点案卷;另一个看着眼熟,却难以立即说出姓名。
“赵先生,请占一卦,看看丞相会否亲征呢”王连说。
赵直诸葛亮心里一跳,落下了推门的手掌。
“王大人,怎么不算算自己我看你气色不佳,恐有性命之忧。”这正是赵直轻飘飘的声音。
“不必。我能活到今日已是上天开恩。”王连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吧拖不过哇。府里少我一人,倒无足轻重。咳咳,只南征一事唉南边太苦了,不瞒你说,我这病就是在那里落下的”王连又是一阵剧咳,勉强说下去,“我今还在,能拦拦丞相;哪天我撒手去了,他”
忽然他停了口,看到眼前多了条影子。
“丞”
诸葛亮一把捉住王连手腕,是个搭脉的架势。
“为什么不早说”
“我”
“别说话。”诸葛亮又说。
赵直看着诸葛亮为王连诊脉,冷冷一笑,倾身挑亮灯芯道:“岂独王连”
“嗯”
“张裔、蒋琬、费祎、杨颙只怕没人能活过五十。”赵直嗤道,“我听说,诸葛亮扬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跟着您的,一个个也”
“赵直”王连斥道。
“说了别说话。”诸葛亮仍很平静,按住王连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道,“脉相太虚了。睡睡去,再不可熬夜。”他推推王连的背,指着一旁厢房说,“我会叫醒你,假若有一定要烦劳你的事。”
“丞相”
“去吧。只有一件事,记得明日尽早颁下公文。”
王连拱手等着。
赵直袖手旁观,不置一词。
诸葛亮坐到几后,拈起翰墨道:“十日后,我亲率三万人出征。”
“出征”王连急了,刚想劝阻,诸葛亮摆摆手,不可更易地说:“既然要去,索性亲自去。文仪,”他抬头看住王连,“你果真担心我安危,就好好在府里等亮凯旋,我是说活着,等亮收获整个南中,聚拢散乱的人心,带回玉帛之好,”诸葛亮瞥了赵直一眼,又说,“也带回朱褒、雍闿的人头。”
“无法劝说您了吗”王连仍不死心。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不迁延了,亮希望能令文仪看到。”
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些事是必须做的,无论危机重重、或者前途难测,都不可停歇。二十七岁时,是否真打算帮刘备建国后,便隐归山林呢那心思,就像飞鸟过后,天空不余一丝痕迹,令人难以琢磨;现在,复兴的国家就在他手心,像第一滴露水一般美丽,也一样脆弱。诸葛亮的一个大缺点,是常将国家想得太过娇贵,爱情若将他之于蜀汉的情感说成“爱情”的话,真使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虽然也使他高瞻远瞩、无人能及。
“下令赵直随军。”诸葛亮又说。
赵直一震“我不去。”他说。
诸葛亮轻蔑地笑了:“我没有问你。”他手指叩击几面,重复道:“令赵直随军,他不肯去,就装入囚车里拖着走;他若自杀,就把尸体带去。”
非但赵直呆了,就连王连也怔怔的说不上话。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赵直才问。
“我原本不必给你理由,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诸葛亮整理着竹简,回答说,“我要你看看我的梦,看看目前的南中。朱褒谋反,虽不能由你负责,但你难辞其咎。赵直,”他微微笑道,“孤罪孽沉重,你呢”
“我与你不同。”这话在赵直口里转来转去,终是没说出来。
一把金斧钺。
一柄曲盖。
用羽毛装饰的前后彩车各一部。
鼓吹乐一部。
第82节:孟获以为自己死了2
虎贲军六十人。
“接旨吧,丞相。”马谡奉命将皇帝厚赐交到诸葛亮手里,他张望着蔓延浩荡的军队,拱手又说,“请多保重。”
“幼常也一样。”诸葛亮登上车乘,低头笑道,“不必远送了。”
“送送吧再送一程。”马谡坚持。
“真想陪着丞相,哪怕像赵直一样。”马谡又说,目光扫过一旁被囚的赵直:赵直原以为诸葛亮说说罢了,没料在他第三次拒绝随军时,就被糜威用一根绳子捆了,直接塞入囚车。感觉到马谡游移的眼神,占梦者嗤笑道:“会的哈哈,马大人一定比直更风光。”
马谡狠狠瞪了赵直一眼。
车毂辚辚,惊起乡间栖息的鸟雀;征马萧萧,踏碎路旁摇曳的春花。日光渐渐收敛,暮色接踵而来,夕阳将前程渲染成一片绚烂。紫色云霞浮动,恍若将南中丛林搬至天空,令诸葛亮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的变幻莫测、诡异多端。三万军卒,行进时像滚动着沉重的海浪;停止时又像子夜的树林一般鸦雀无声。诸葛亮笑了笑,显然他对这支军队很满意,这是国家最具战斗力的士卒,也是他多年来着意训练的。“气力抵过三个人,身体与马紧密得如胶似漆,手法与剑法快得像虻虫飞过,这是对虎骁军的要求。”想到这条教令,诸葛亮笑容更愉快了:目前军里直属虎骁军的有一万人,假若到五万,不,三万,就一定攻无不克思忖时,只见马谡催马上前。
“幼常送了几十里了。”诸葛亮笑道。
gu903();“啊、啊是。”马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