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器物很多都变了位置,值钱的物件全都不翼而飞,范溯惊奇,低头忖思,只见青砖虽是洁净,可砖缝泥土中,却有斑斑褐红。
由天亮到天黑变的异常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范溯心间,外面并未下雨,范溯耳边却传来隆隆滚雷轰鸣。天旋地转之下,即便当当叩门之声,在范溯耳中,都有如天崩地裂般磅礴。
循声望去,一位白胡子老者拄杖缓缓进屋,老者脸色很是不好,口中喃喃叹道:“老天家的儿子回来了”
范溯抢步上前,心急问道:“康伯,我爹娘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唉他们搬家了”
“搬家了”范溯半信半疑,毕竟康伯是他爹爹的老友,二人皆喜好象棋,是故相交甚欢,那康伯定然不会骗他。
康伯不去回答范溯问题,反而自顾自的说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范溯不解其意,追问道:“劳烦康伯,请问,我爹娘搬去哪里了”
“他们老两口啊,住的很近”康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口:“却离得很远”
住的很近却离得很远范溯更不知其言中何意,可是依其语气,恐怕指的并不是什么好事。范溯悬着的心好似被人拧挤,竟快要被榨出血汁来。
康伯拄着拐杖,在前曳曳独行,范溯只是静默的跟着,两人无语,一直进了后山,康伯才停下来。
四周悄然无声,唯有虫鸣啾啾,空山回荡,却愈发寂静了几分。这个时节,月影朦胧,萤火虫漫天飞舞,磷光点点,冥冥无限。地上直直的插着一根木板,范溯痴痴的望着它,好似小时候,痴痴的仰望父亲那阳光下黝黑滴汗但又坚挺笔直的脊梁一般。那木板上好像写了几个字,虽然笔画清晰,可范溯莫名的眼花,竟然努力辨认了几次,才最终能够识别。
天氏夫妇合墓
好似狠狠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范溯踉跄了一下,血压陡然升高,脑中好似飞进了萤火虫,嗡嗡作响。但见那木板后面的一方封土还是新的,范溯木讷的笑着对康伯说:“康伯莫要逗我,我父母身体健康,怎么会入土呢这坟冢做的拙劣,不够真实。”
康伯浑浊的眼睛却有些湿润:“唉你父母两个月前被歹人抢了财物,又暗害家中了我安葬他二人后,不忍家中凌乱,便重新收拾好”康伯言辞确凿,不可能是说谎,范溯脸上摆出来的谈笑神情陡然间僵硬了。震惊除了震惊,还有的,就是那深陷无尽黑洞的绝望
两个月前范溯在做什么应是还在天蒙城浴血奋战呢吧
“爹爹阿娘”范溯双目充血,紧攥拳头怒吼道:“是谁我要他血债血偿”
萤火虫被范溯的杀气惊得四处躲避,一时间乌云遮月,伤心欲绝范溯的脸,完全被埋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
康伯诺诺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你扭送官府的那两个歹人一个壮汉一个瘦干两个月前,他们刑满出狱,便来找你复仇,只可惜唉”
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范溯一瞬间呆傻了,无论他怎样哽咽,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两个月前,他在胸怀天下,誓死也要抵御南朝侵略,可与此同时,家中老父母却都已被歹人所杀害,这究竟是为什么静下心来来问问自己,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真的就是他范溯舍命保卫的人吗他拼尽全部所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我范溯一心只为天地,可天地怎样对我天不容我,又何必生我
天不容我,又何必生我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总会因黑暗而变得异常安静。每一个萤火虫好似都是一个人,他们都长着似曾相识的脸庞,手挽着手,一同轻轻吟唱着范溯年幼时父亲哄他入眠所唱的那首童谣: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
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1
1注:节选改编自伊能静作词的歌曲萤火虫,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听下这首歌曲,也许对歌词部分会有别样的理解。
第八十二章查良之墓
如同往常一样,年幼的天易蹦蹦跳跳的从私塾先生那里回来,欢快的推开家门,一眼便看见父亲那和蔼的微笑。
父亲背着手,严肃中不失和蔼,问他道:“爹爹送你一朵花,你要不要呀”
“好哇好哇”小天易虽然不知父亲突然送花用意何在,但却依然兴高采烈的拍着手。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缓缓从背后拿出来的,可却并不是什么花,而是一张泛黄老旧的羊皮纸,四周题诗,中间有画,端的眼熟。
“你喜不喜欢呀”父亲接着问道。
gu903();“喜欢喜欢”此刻无论父亲送什么,小天易都会欢天喜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