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你去赚个卦钱。那小子一宵没睡,孤零零地坐在河埠头上,真正是忧心如焚,一夜白头呢。”
“哦”
“我看得真真切切,白茫茫一头啊”
“呵呵呵,怕是朝露吧。”
“就算是朝露,也值你一卦了。”
“呵呵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老阿公纵使想赚这点卦钱,人家也未必肯掏呀”
“老阿公,”葛荔呵呵呵笑了,“这个我打保票,你只管去摆摊就是”
日头一竿子高时,道人果然拿着三炷香,领挺举直入后院的三清殿。看到殿门前面的石阶两侧依然坐着申老爷子、阿弥公,申老爷子的前面依然摆着卦筒,挺举油然心动,毫不迟疑地走到申老爷子跟前,摸出一块银元,恭敬地摆在卦摊上,退后一步,拱手道:“晚辈求请一签,有扰前辈了。”
申老爷子眼不见睁:“签在那儿放着,你需要何签,就自己抽吧。”
挺举跪地,朝那卦签连拜几拜,双手合十许出心愿,方才抽出一签,双手呈上。
“自己看吧。”申老爷子又出一句。
挺举细审,是空签。
挺举不无纳闷道:“前辈,是空签。”
“是吗”老爷子顺口说道,“那就收回你的一块钱吧。”
“前辈,”挺举急了,“晚辈不是这意思”
“那就拿走你的空签吧。”申老爷子把“空”字讲得很重。
挺举手握空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爷子不再睬他,完全入定了。
“施主,”一直候他上香的道人道,“走吧。这叫入定,一时三刻出不来的。”
挺举起身,随道人走进殿内,面对三清塑像跪下。
香火缭绕。
挺举对各位清爷各拜三拜,回头再审空签,心里陡然亮堂。
第十六章峰回路转,书呆子首战告捷
在上海滩的众多洋行里,麦基洋行算是个后来者。常言道,后来居上,但麦基洋行运道不好,虽然后来,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居上。老板麦基先生是个四十岁不到的英国人,贵胄之后,远祖曾被维多利亚女王亲手授予伯爵衔,但这伯爵后人甚多,到麦基这里,听说已经不下二百人,这个衔位也就不值一提了。
麦基洋行位于南京路靠近外滩处,为一幢气派的三层西式大厦,是麦基在成立洋行之初,从一个西班牙人手里购买过来的。麦基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三楼,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可以鸟瞰大半条南京路。
洋行共有三个买办,原本各执一差,但这两日却被洋行协理里查得百般叮嘱一项差事打探沪上及周边的大米行情。
将近午时,四人陆续回来。里查得将材料汇总后,不无兴奋地带他们直奔三楼。
麦基一扫两日前巡视货场时的颓废情绪,中指的指节有节奏地敲打在面前的案面上,面带微笑,眼角斜睨他的三个得力中国买办。
三买办中,两个是粤人,一个是上海本地人,各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英语,说话连比带划:“上海普赖斯rice,价格,仁谷堂温石onedan,一石伐五five,五元,古德good,好米,温石伐五伐五onedanfivefive,一石五块五”
“苏州、无锡havesay有消息了,ricesashanghai价钱同上海,镇江nosay没消息。”
“仁谷堂盎三onsae,卖米,茂平盎拜onbuy,买米,theyo这两家伸出两手比画交战动作盎发特onfight,在打架”
“isee我知道了,”待三人分别讲完,麦基做个手势,朗声道,“iwantrice,notfightgetoutandbuyrice,theore,thebetter我要大米,不要打架。全都给我买大米去,多多益善。”
三个买办诺诺连声,哈腰退出。
麦基不无兴奋地转向里查得:“itsagreatchancefiveyuanonedanhere,andorethanoneoundthere好机会。这儿五块一石,那儿一英磅”
“no,no,no,”里查得连连摆手,“notfiveyuanifwebuyaotofrice,thericeherewibeuchhigher不会只有五块。如果我们买得多,米价就会上涨”
“yea,yea,yea,isee,是是是,我晓得,”麦基爽朗笑道,“buecanaffordwecanayuchhigher,uchuchhigher,andwetay,forwehavenotiwetgetriceassoonasossibe但我们付得起。我们可以出更高的价,更高更高的价,因为我们必须买,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搞到大米。”
“okwhataboutoneyweareaostdebt好。钱呢我们几乎负债了”
“oney”麦基呵呵笑着摆手,“norobeigogtohsbcforoneyandyougoforatheotherdeas没问题,我这就去汇丰贷款,其他事情,由你去做”
“ok”
广肇会馆里一片沉郁。
彭伟伦亲手泡功夫茶,但面色苍白。林掌柜、马克刘、大卫段坐在茶几前面,面色都不好看。
从麦基洋行一路跑来的买办大卫段道:“彭叔,看样子,麦基先生铁心收米了,今天上午,倾尽全部抵押,从汇丰银行贷到四十万块洋钿,又从香港定租一艘可装五万石大米的特大货船,二十日之内就可到沪。洋行上上下下让他逼疯了,都在四处打探粮源”
“真他妈的怪,”马克刘的拳头捏得格格响,“姓鲁的怎就知道印度闹荒即使知道,他又怎就算出洋行要从上海进米还有广东、福建,洋人不过各收一船而已,米价说涨全都涨上去了,就跟变戏法似的”
彭伟伦端茶壶的手略略发颤,有顷,将壶放下,竭力平静一会儿,重新拿起,给每人斟上一杯。
“来来来,”彭伟伦指指茶杯,苦笑道,“诸位,请品茶,大红袍,刚开封的。”
没有一个人去喝。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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