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便推开门,踏了进去。
竹舍已被打理得极为整洁,沈瑜林抬眼看去,正是一身浅紫蟒袍的姬谦同梳着童子髻的世子姬元亦。
沈瑜林脑中转了无数个弯也没猜出这对父子来意,拱手行了个士子礼,笑道:“瑜林见过王爷,世子。”
姬谦点头道:“不必多礼。”
姬元亦笑道:“礼不可废,徒儿见过师父。”
说着,折身一礼。
、第23章
“这”沈瑜林朝姬谦看去,为难道,“王爷,世子这是”
姬谦道:“只是跟着你些日子,无大碍。”
姬元亦笑道:“师父莫要推辞,府里先生一个个卑躬曲膝的,徒儿早欲寻一良师,当初得见师父,便为师父风姿所慑”
姬元亦的唇犹在开合,沈瑜林心下却是苦笑,晋昭帝师明明是于尚清,关他何事
不提旁的,只这圣武时期的昭显太子便是历朝历代的太子中的传奇,武帝亲赐君临冠,代政七省二十年,民间以“小圣上”称之。
于尚清一生忠正,同官场格格不入却步步高升,可见这太子师的名头是荫庇了他一生的。
他虽有些怔愣,还是朝姬谦拱手道:“学生才疏学浅”
姬元亦笑道:“师父也太自谦了,当初那首落花流水吟如今可还在父王书房挂着呢”
沈瑜林不明就里,谦和道:“醉中兴起之作,难登大雅之堂,世子过誉了。”
姬谦道:“不必推辞,你很好。”
姬元亦眉梢一扬,朝姬谦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姬谦面无表情地伸手,在他鼓鼓的童子髻上揉了揉,对沈瑜林道:“而且,元亦很乖。”
很乖的姬元亦:“”
沈瑜林菱唇轻扬一线,又压了下去,低头应是。
当初为了在礼法上同贾府断个干净,沈襄为赵姨娘办的是寡妇的户籍,而显末晋初之际,连年烽火,青壮多战死,寡妇是很受照顾的,所以此番将军府虽是十里红妆,却没什么御史弹劾。
赵大舅一路背着赵嫣然上了花轿,陈延青骑在他那匹黄膘马上只知道乐呵呵地傻笑。
陈延青的聘礼正如礼单上写的,如今这一搬,却是浩浩荡荡一条长龙,堵着赵家巷出不来进不去的,不得已又往回抬,不少百姓围着笑。
“大将军今日倒没戴面具呢,这般一看,也没有传说中狰狞嘛”苏明音站在天然居栏杆边,嘀咕道。
沈瑜林低眼望去,果然见陈延青面容柔和,星目生辉,透着的喜气连那赤红胎记也压不住。
“他心上没有面具,摘去脸上的自然容易。”
苏明音不明就里地摸摸鼻子,“什么这面具那面具的”
沈瑜林含笑道:“你可听过坊间传闻的人皮面具”
苏明音自幼便喜听这些异事,笑道:“自是听过的,只不知真假罢了。”
沈瑜林笑道:“似这般的面具戴久了,也便成了脸皮,再揭不下来。”
苏明音听得毛骨悚然,回里间灌了两口冷茶,才道:“你必是吓我的,什么面具会长成面皮呼”
说着,他拍拍胸口,笑道:“你不会是没去成喜宴,才来吓我寻开心罢”
沈瑜林失笑道:“怎么会”
苏明音撇嘴,侧过头对他道:“大将军昨日既要请我们,你为何要拒了伯母心里怕是会不好受。”
沈瑜林弯了弯凤眸,浅笑道:“这样的好日子,我不应去。”
克父,克母,克兄,克妻,克子,他这样的人,何苦去招晦气好在她如今成了旁人、妻子,于礼法上,不再是他娘亲。
苏明音只觉这话极为沉重,打了个哈哈,道:“十天之后的春闱你可有把握了”
沈瑜林瞥他一眼,笑得仍是风度翩翩。
“父亲给新得的几位师弟圈了题,说是此番应侧重在兵事上,瑜林正好可向大将军请教一番”
苏明音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回神,却见沈瑜林泡了茶,正含笑着看他。
不知怎的,苏明音耳根一热。
那日姬元亦便跟着沈瑜林回了沈府,因着春闱之事,沈瑜林每日宿在书院里,他也没提什么要求,只道先在这梧桐院住些日子。
冯绍钦凤眼瞪得滚圆,看着一波波低眉顺眼的下人在他屋里反复收拾。
扯去了他青蓝银绣的床帘,换下了他小羊毛的椅垫,收了他的树雕笔筒,扔了他的大字帖。
这些日子沈瑜林待冯绍钦极好,他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战战兢兢,眼看着那个老嬷嬷将手伸向他的白玉观音,冯绍钦怒道:“住手”
“住手罢,这观音不错,且摆着。”一道清脆的少年音色同时响起。
冯绍钦一愣,朝门口看去。
三色金绣云纹红袍的小少年一步步踏进来,身后的夕阳模糊了他尚且稚嫩的脸庞,那双乌黑的眸便显得格外明亮。
“你是师父派来的书童么”那少年忽而凑近,笑道,“年纪也太小了些。”
说着,便伸手来拍他发顶,冯绍钦矮他半个头,动作却快,侧头避了过去,浅笑道:“你便是锦绣说的师弟罢我是你大师兄,你唤我冯师兄便好。”
姬元亦怔了一下,眼前这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自称师兄的模样,也太可爱了些。
“冯师兄”
冯绍钦点点头,又道:“你的屋子在隔壁,先教他们放下我东西,我带你去看。”
那老嬷嬷知道是她弄错了房间,心中一慌,忙不迭跪下,不住磕头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姬元亦眉梢一挑,笑道:“是他们冲撞了冯师兄呐,这可不好,冯师兄觉得当如何处置呢”
“有什么可处置的”冯绍钦不明就里,疑惑道,“师弟还不跟我来看屋子吗天晚了。”
姬元亦勾唇,“还请师兄引路。”
冯绍钦面上含笑,笼在袖中的左手却发了一层汗。
赵嫣然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床沿,龙凤呈祥的红纱盖头蒙着脸,入眼皆是鲜艳的大红色。
从前做丫头的时候衣裳素净,后来当了姨娘,便是一朵红花也不准戴,她竟从来不知,红色是这般美。
桌上摆了各式糕点,床上洒了莲子桂圆,赵嫣然摸了一把,撇了撇嘴,都是不许吃的。
早上四更天的时候才吃了两碗鸡蛋面,她早就饿了好吗
陈延青瞪走了营里一帮兵油子,推门进来时便见了自家娘子乖乖坐在床边,手里抓了一把桂圆犹犹豫豫的模样。
他掀了盖头,从宽大的吉服袖子里掏出一包白糖糕,朝赵嫣然咧出一个笑。
“木头你这个死木头”
赵嫣然方才拜堂的时候隔着盖头看见席上不少精美的菜式,叮嘱陈延青一会儿给她带些,没想到这死木头居然赵嫣然愤愤地咬着白糖糕,横了陈延青一眼。
gu903();陈延青犹豫了一下,从左边袖子里掏出一包白糖糕,赵嫣然杏眼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