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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一道,令言非有反意,刑不上贾。”

沈瑜林凤眼微敛,他还当晋高祖竟如此看重王子腾,混淆皇室血脉一事就那般轻飘飘一张出妾书便结了,原来里头还有这个缘故。

“还有当年镇江七役,代善公率三百轻骑反噬淮王千军,连环之策用得炉火纯青,先帝盛赞为朕之麒麟臂,至今还”

镇江七役的主将,不是于柱国么沈瑜林皱了皱眉,看来他料想未错,这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并那几个异姓王侯种种功过是非,俱被人从史书上抹去了。

连那王子腾的出身,都成了“耕读传家”。

沈襄低叹道:“过继的那个也罢了,贾政可是代善公亲子,竟也这样不成器”

沈瑜林回神,见沈襄大有几分恨铁不成刚之意,不禁低笑道:“如此看来,师父竟这般仰慕祖父”

沈襄笑道:“偏你机灵,我们这一辈的人,哪有不崇敬代善公的为师小时,可是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的。”

沈瑜林顿了顿,心念电转之下,微微迟疑道:“可是麒麟传”

后世的麒麟传讲得是于柱国战绩,其中处处违和,后来经当朝大学者陈九洲考证,得出了“晋之麒麟,非于家将”的结论,这般看来,便当是这贾代善了

沈襄点头,又叹道:“徒儿真当那时众人猜不出你来历么,便是当时不清楚,细思量一番哪有不明白的其中有不少人冲的不是为师的面子,而是代善公。”

沈瑜林没有答话,前世今生,他的仕途从未蒙过半分祖荫,这便够了。

文雅坊是京中最好的古玩奇珍汇集之所,临着护城河那片柳树林而建,虽是秋日,可远远看着,也颇有几分意趣。

沈瑜林这日换了身便服,就像寻常的少年公子打扮,还跟风带了把纸质檀木的折扇。

晋风尚雅,便是冬日携扇的也比比皆是,不带扇子,倒显异类了,沈瑜林把玩着手中折扇,勾唇一笑,尽是风流。

锦绣笑道:“公子的画可真是绝了,要不是锦绣亲眼见着,还当那花儿鸟儿是自个儿进了公子的扇子里呢”

沈瑜林轻笑一声,打开扇子,只见上头是一幅新画的杜鹃啼春图,画得不错,只颜色绚丽了些,同他这身雪里墨梅的长衫倒是不衬了。

“你这猴儿,同满廷待久了嘴也油了,什么时候写意画会这样真”

锦绣低笑一声,不答话了。

正说着,文雅坊已到了。

沈瑜林这回一是为了给沈襄买寿礼,二便是想再瞧瞧那云泉松鸣琴自然,只是看看便罢。

他这些日子虽领着俸禄,却也不多,买份体面的寿礼绰绰有余,那琴,他可买不起。

瞧了半圈,沈瑜林便看上了博古架上那套羊脂白玉的双瑞镇纸,看着并没什么年头,但玉质润泽,做工也好,那雄狮口中衔的玉球上还有极精美的纹路,沈襄桌上那件黄玉长条镇纸用了很久了,上头还生了裂纹,也是该换了。

沈瑜林令人包好,心下叹气,三品大员半年的俸禄就这样花出去了,怨不得许文琅常说,全大晋也找不出一个干吃俸禄的清官。

从文房阁中出来,沈瑜林正欲进对面的文音阁,忽听里头一阵吵嚷,接着那绣帘一动,一个人便被推了出来。

看得出推人的力道极大,沈瑜林侧身避过,伸手扶了来人一把,也差些站不稳。

“你又来捣乱真当这文雅坊后头没人了”帘子一掀,却是走出数十个护卫打扮的壮汉,一字排开,中间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皱着眉抱着臂,朝他们看来。

沈瑜林凤眼微挑,朝身边人看去,只见这人一身粗麻黄衣,戴着乌纱斗笠,怀里抱着一截木材,看不轻面目,却隐隐有些压迫感。

他的直觉一向准。

沈瑜林略弯了弯凤眼,道:“没事吧”

那斗笠男子瞥他一眼,低声了道谢,他的声音很苍老,还带着几分慈和。

沈瑜林笑着对那青年道:“不论这位前辈有什么过错,你们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该这样蛮横才是。”

那油头粉面的青年本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想好生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一顿的,此刻却见沈瑜林气度谈吐不凡,他也知晓京中多贵人,不敢怠慢,压了压怒火,解释道:“公子不知,这人自三日前到我店中,抱着这截木头说要换那镇店之宝云泉松鸣琴,这不是捣乱么初时我好生好气地劝,你道这人说什么他竟道”

那斗笠男子轻叹一声,道:“云泉戾气极重,原先有荣国公杀伐之气镇着倒无碍,如今你一寻常店家持着此物,轻则倾家荡产,重则身死累亲。”

那青年怒火更炽,道:“你胡咧咧什么”

他身后的护卫也帮腔道:“招摇撞骗也不打听打听”

“我们爷可是工部刘尚书的”

吵嚷间还有人动起了手。

这般一闹将起来,倒没人上前围观,却是因着来文雅坊的多是些达官显贵,最厌这些乌糟烦心事,很快,店中便不剩什么人了。

那斗笠男子被推了一把,乌纱微飘上几分,露出精致的侧脸来,一闪即逝。

沈瑜林面色微沉,道:“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动手伤人是什么道理”

那青年强压怒气道:“这是文雅坊的事,公子你还是莫插手罢”

沈瑜林笑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顺天府改了名字”

门口忽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笑声,“本王也不知道。”

沈瑜林抬眼看去,那一步步走进来的,正是一身玄底银丝云绣长袍的姬谦,他束着明玉冠,俊美的靥上隐隐含笑。

不知怎地,沈瑜林心中狠狠一阵悸动,他不动声色地轻呼一口气,再抬头时,唇边仍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斗笠男子微有所感,乌纱帘后一双透澈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那青年也不是个傻的,立时行礼道:“草民刘显祖,见过王爷。”

沈瑜林垂眸,拱手道:“下官沈瑜林,见过王爷。”

姬谦轻瞥他一眼,抿了抿唇,对那刘显祖道:“刘业的侄子”

刘显祖并一众护卫俱伏着身子跪着,闻言忙不迭应道:“正是草民。”

姬谦余光微扫那斗笠男子,黑眸中精光一闪即逝,又道:“官员三代不行商,你这文雅坊做得倒大”

、第47章

沈瑜林抿唇暗笑,方才还说全大晋也找不出一个干吃俸禄的清官呢,这会儿倒应了前言。

明明是秋日,刘显祖背上却已冷汗涔涔,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他爹他哥前年一道捐了官,铁打的事实摆着

刘显祖此刻心中懊恼至极,平日里客来客往的他露面也少,打死他也想不到只是教训一个捣乱的竟招来了王爷

他也曾见过姬谦的,那时候大伯五十整寿,专程给几位王爷递了帖子,不同于旁人的奇珍异宝,这位爷只送了块廉政为民的素匾,他还趴在屏风后头笑来着。

“王爷恕罪,这铺子只是族中产业,草民是,是来巡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