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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说中国是一个臭国,连天潢贵胄还是臭气熏天,其余各界人民,定然是大臭特臭,奇臭不可闻了。

自这篇议论登出,早招恼了一位中国的英雄。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前三回所说的孙逸仙博士。孙博士,自从日本到美国以后,鼓吹华侨,兴起革命。虽然也募了不少款,到底那时清祚未尽,又兼有康南海组织保皇党先入为主。所有华侨全知光绪帝是一位圣明天子,抱着维新立宪的大愿,只因迫于母后的淫威,不能发展,被囚在南海内,十分可怜。所以大家还怀着一个故君之思,那排满革命事业不易着手。到底孙博士百折不回,周游各国,到处讲演,势力也一天大似一天。偏巧此次载兴来英,他老先生也正在英国寻访华侨,散布他那革命种子。载兴到英时,在海岸上立着窥看的两个中国人,内中就有孙博士。那一个青年,却是宋樵夫。樵夫在日本毕过业,湖南抚台要调他回国办学务,他却辞谢了,赶到美国会见孙博士商量革命事业。孙博士见他少年英俊,而且手笔极好,便诚恳地挽留他,请他帮着自己办理文件,樵夫也很乐意,二人相处有半年多,十分投机。此番孙博士到英国来,他便随同前往,二人住在一个广东杂货店内。这店是孙博士一位表叔开的,他表叔名叫胡汉和,在英伦贸易多年,手中很积蓄了几个钱。老两口儿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他这店的字号叫广盛华货店,专卖各种食品。店内用着有十几个伙伴,也全是广东人。孙博士同宋樵夫来至英伦,便投到这店中。胡汉和见表侄来了,多年未回家乡,见着亲戚,自然十分欢喜,便留在他店中住。他这店房子不多,后面仅有三间卧室,专腾出一间来与孙宋两人居住,一切饮食也全由店中供给。孙博士有了安身之处,便分头拜会乡亲,商量着开会演说。无奈英国的规矩,外人要在伦敦开会演说,得先呈准了警署,警署还得呈知警视总监,总监批准之后,发给开会证,再派警保护,这个会才开得成,要不然,他是要强制干涉的。更有一个难题,是呈请时得先把演说的题目同大意,完全叙明方合手续,不然也是无效的。孙博士将公文呈上去,警署未呈警视总监,便先批驳了。你道为何原来孙的呈中,是叙明向华人演说排满革命,推倒君主,另建共和民主国家。署长一看就烦了,英国本是君主世袭,你说推倒君主,他便认为邪说,如何肯准不但不准,还认孙博士有危险性质,派本署警察秘密侦探监视。这一个呈子,反倒招出麻烦来了。孙博士原认着英国同美国一样,他在美国时,自由开会,自由演说,到了英国,必然也是所向无阻,没料到碰了这个钉子,好不败兴。只可用渐进手段,想着慢慢地将革命二字,输入华侨脑筋。每日起来吃过饭后,便轮流着到各同乡家里联络感情,宋樵夫也跟他一同前往。这一日听说中国的钦使载兴到伦敦来贺英皇加冕,今日午后准到,他二人便一同来至海岸,倒看一看载兴是个甚样的人。等候了许久,才见他下船登岸,孙博士仔细相看了一番,才要张口向樵夫说话,忽见英国警察走上前来,忙揪了樵夫一把,二人扭头便去了。回至店中,孙博士叹道:“方才咱们国的那个钦使,你看清楚了吗”樵夫笑道:“那好的脸子,还有看不清楚的我看青黄二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满廷真也昏聩极了虽然没有人才,你也派一个外表好一点的,替国家壮壮观,为何派一个痨病鬼来”孙博士道:“这是他们的天潢贵胄,特意派他来,好叫外人知道,他们满族中还有这样出色的人才呢真真是该死。”宋樵夫道:“管他呢,要生这闲气,还有完呀”没想过了几天,伦敦各报纷纷登载,大清的钦使怎样冒臭气,怎样熏坏了英皇,怎样传御医调治。孙宋见了这报,真气得白瞪着眼,半天说不上话来。宋樵夫顿足骂道:“这样现世的东西,为何派到外国来替我们大家丢人。假如他要在眼前,我非用手枪毙了他,不出这一口气。”孙博士也恨道:“可恨黄自强没在这里,假如他在这里,此人休想活命”樵夫道:“何必用自强呀他如果再丢人,我豁出这命不要了,也得为我们同胞洗一洗这个污点,我非同他拼命不成。”孙博士道:“老弟你何必动这大气,我弟兄的命值得多,何必同他那狗命去拼呢”哪知又过了几天,载兴醉倒的新闻又登出来了,索性接二连三地发开了议论,什么代表国家的钦使,如此臭法,国家的气味,也就不闻可知;又什么天潢贵胄,尚且如此臭,各界人民,必然是大臭特臭,奇臭不可闻了。

这些话到了孙宋二人眼中,直从眼中冒出火来,在店里,便拍案大骂,彼此商量,非结果载兴不可。究竟谁去下手,还费研究。孙先生是党魁,这行刺的事,万没有他自己去的。就是宋樵夫,也是革命队中有价值的分子,他自己虽告奋勇,孙先生断然不叫他去。后来商量着,要用八千镑英金,雇一名中国的刺客,只可从广东专以赌博为生的流氓帮中物色这个人物。谁料事机不密,被本店中一个伙友知道了,他便秘密向使馆报告,得了二百镑的赏金。张使得此消息,心中盘算:像载兴这种东西,纵然被人刺死也不足惜。继而一想却使不得,他是天潢贵胄,王爷的儿子,如果在伦敦被人暗杀,这官不但做不成,只怕还要担很大的罪名,仍以保全他为是。但要保全他,必须把孙宋两人引渡过来,才可免其后患。既要引渡,必须行文给警视总监,求他照办。他应了还好,倘然以国事犯为借口,被他驳回,岂非自讨无趣。想了半天,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只需如此这般,不愁他不入圈套。想好了计策,便把方才告密的那个人寻了来,秘密授计。伙友去了,第二天对孙博士说:“先生你不是要买一位刺客吗如今我替你物色着一个人,此人胆大力大,足可胜任。但是他不愿到店里来,今日夜间我同先生前去访他,保管你中意。”孙博士听了信以为实,当日掌灯后,伙友在外边招呼了一辆马车,请孙博士一同前往。依他的意思,还叫樵夫也随了去,樵夫的为人机警绝伦,他一想我二人全去了,倘然发生意外,连救星全绝了,总须留一个在家才好,便推辞腹痛不去。又向孙博士耳旁嘱咐了几句,博士点头称是,然后出门上车。伙友陪着他坐在车里,行至半途,他忽然叫车停住,对博士说:“这旁边有一家,欠咱店中五十镑货钱,老掌柜叫我顺路取回。他此时尚未睡,等咱们回来,他便早睡了,这笔账便讨不成。好在我同前途已经说好了,如今再给你一张片子,你自己去。回来取过钱,我必去寻你们,这车夫也是中国人,决不会错的。”说罢,掏出一张名片来交给孙博士,他便下车去了。博士为人正直,向来不疑惑,便坦坦然任凭车夫拉了前往,转弯抹角走了好久工夫,方才拉到。把车停了,博士举目细看,见是很大的一所宅院,门前也没有字号同公馆的牌子,门前却站着两个中国人,见车已赶到,便上来请孙博士下车,说我家主人已经候先生多时了。博士下车,这二人将他引入宅内,让到一间大客厅中,收拾得很是华丽。孙博士心想此人家中这般阔绰,为何还想当刺客呢正在踌躇,忽见门帘启处,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发已苍白,是中国装束,穿一件灰鼠皮袄,蓝宁绸的面子,洋灰鼠出风的大马褂,头戴六辫便帽,足登缎靴,脸上架着大茶晶眼镜,慈眉善目,方面大耳,相貌生得并不恶。见了孙博士,忙把镜子摘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拱孙博士上坐。此时孙先生心里益发疑惑:这是什么人啊,他能当刺客吗方要张口动问,此人倒满面春风地先说道:“兄弟久闻先生大名,只恨无缘会晤。今日幸得瞻韩,快慰已极。”孙博士连说:“不敢不敢,请问先生贵姓台甫在英伦有何营业”只见那人笑道:“小弟明人不做暗事,如今老实对先生说,我姓张名善伦,就是咱们中国驻英的公使。”孙博士到此,方恍然大悟,知道钻了圈套。便也毫不畏惧地说道:“你既是满奴,咱们虽系同国,却为仇敌,今天既被你用诡计擒获,是杀是斩,姓孙的甘心领受,你也不用花言巧语来刺探我。”张善伦笑道:“先生你先不要骂人,听我详细对你说。你想要刺杀载兴这件事,不但你民党人认为当然,就连我官僚党的张善伦,对于载兴这个东西,也恨入骨髓。假如要不在此地,我张善伦不但不阻拦,还要帮助你们呢如今在这地方,他要真被刺死,我一家性命全要随之不保。因此无可奈何,才把你先生请到使馆来。实对你说,我决没有害你的意思,只请你暂在我使馆中屈尊几日,俟等载兴出境,我即刻便放你出来。咱二人虽然冰炭不同炉,我的为人,却很知道怜才重义,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拿革命党擎功。”孙博士见人家如此恭敬至诚,也不好意思再骂人,便笑道:“张先生你这番苦衷,我很能原谅,不过我乃革命党魁,你既获着我,再放了,这个声气传出去,叫满廷知道了,你如何担当得起”张善伦道:“这一层,你倒不必替我担心,我自有两全的法子。”说着便唤左右,将戈先生请来。不大工夫,出来一位美国人,年纪有三十上下,善伦忙替引见。说这位戈先生,名叫戈德,他是美国人,我聘的洋文秘书。这位孙文先生,是我国的革命党魁。请孙先生随同戈先生到秘书室休息,你二人相伴,也免得寂寞。二人握过手,彼此谈了几句,很是投机,戈德便携着孙博士的手,领到自己卧室。

这里张公使便吩咐套车,自己亲身到大旅馆看视载兴。载兴正躺在床上过瘾,见张使进来,他略略点一点头,仍旧吸他的大烟。张使心里说好小子,你不用骄人,少时我先吓你一吓。随坐在他烟榻上,假做出惊惶失色的神气来,低声说道:“现在不好了,爷的性命是很危险的,我特来给你送个信。”载兴一听,吓得一哆嗦,把烟枪失手,正砸在烟灯上,整整砸成四半。连忙坐起来,一手拉了张使,颤声问道:“你你你你,这话怎讲我我我我,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要要命你你快说”张使道:“爷先别害怕,听我细细地对你说。如今革命党首领孙文,现在伦敦,他雇了二十名亡命徒,暗藏手枪炸弹,在旅馆左近,昼夜逡巡,专等爷一出门便要实行刺杀。我得着这个信,赶紧来告诉你,你千万要留神。”载兴一听,立时把青脸吓得雪白,也不端贝子爷的架子了,扑通跪倒在地上,揪着张使的衣襟,咧嘴哭道:“大哥呀我一个人的张大哥呀你得想法子救救我,难道瞧着我死了不成吗我早知这样危险,我决不来。没想到三万多里地,把命送在这里,我家里的亲人,也见不着啦。”说到这里便放声大哭,这一哭,把跟人护卫全哭进来了,见这光景,也摸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张使摆一摆手,把他们全支出去,忙将载兴拉起说:“你不用害怕,慢慢地想法子。”载兴发急道:“我的哥哥,这是要命的事,还慢慢想法子,你真害苦了我了。”张使道:“这件事实在不好办,按国际公法,革命党叫作国事犯,哪一国全有,他们西洋国不但不肯带同捕拿,还要特别保护呢这事只能由我们防范,要求英国是毫无效力的。但是我们在明地,他在暗中,防不胜防,这可叫我有什么法子”载兴道:“你想个主意,赶紧打发我回国,我自离了伦敦,难道还有什么可怕的吗”张使道:“你说得太容易了,莫非从旅馆中驾云走吗你自出旅馆门便有危险,倘然没有十分把握,我敢放你出门吗”载兴听这话,又哭了,说难道叫我老死在英国不成。张使皱着眉,沉吟了半天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恐怕你不肯依从。”载兴道:“此刻但求逃活命,有什么不肯依从的”张使道:“除非是用男扮女装、变服潜逃的法子,再想不出旁的主意来。”载兴道:“怎样男扮女装呢”张使道:“前三天你先发出话去,说某日准走。发话的这一天,夜里你扮成一个中国贵妇人模样,从随员中再选一个少年,扮成使女,再带上一名护卫扮作仆人,临时我自派马车来接。你上了车,一直拉到码头,我在船上候着你,你自上了船便不怕了。我派两个妥当人,送你们到巴黎,你在巴黎旅馆里候着,所有这边旅馆的事,我帮同料理一切。第三天打发他们全数启行,纵然有刺客,看不见你也就完了。你看这个主意何如”载兴无可不可地满口应承,唯有妇人衣帽,却不现成。张使说:“你给我一千块钱,一切全由我去预备,西洋女衣女帽全是贵的,不比咱们中国,两块钱买一件大袄,三块钱置一条裙子。”载兴连忙取出一千块番票来,交与张使,张使接了,便告辞回馆。临行时,载兴千叮咛万嘱咐,明天早早地来替我仗胆,我心里很害怕。张使答应着,次日午后,便携着一包女衣来至旅馆。载兴因为心里有事,起得很早,一见张使到了,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忙问他衣服可曾备齐。张使打开包袱,一件件拿出来教给载兴怎样穿戴,又叫他把辫子绾在顶上,脸上薄薄地铺了一层粉,少加一点胭脂,换上两只高底妇人皮靴,把衣服穿好,戴上一顶皮帽子,外买了一个整狐皮搭在肩上,猛然看去,很有几分姿色。本来载兴长的相貌并不丑,因为抽烟抽得色气难看,如今拿脂粉一托,居然有几分美人风度。打扮停妥,把张使也招笑了,他自己照了照镜子,很觉着得意。说:“我从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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