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三所有德国侨商,愿留青岛者,须一律保护,不得歧视;第四所有德人财产,除属于公家者,须一律让渡日本外,其私人财产,日军不得没收;第五青岛海关并不属于德人,乃是中华民国的机关,日军入青岛后,不得占领或把持,以保国际信义。这五样条件,日军对于第一第二完全允许,对于第三第四第五,允许斟酌办理,也没说允许,也没说不允许,大体总算是妥协了,日军这才完全开入青岛。过了没有几天,黑华带领他的军队乘船回国。日军得过青岛之后,第一注重的是德人建筑的炮台同船坞,炮台被日本海军已经打得七零八落,船坞也被他们自己摧毁了。只有山上的提督楼巍然存在,并不曾损着分毫。日政府也照样派了一个提督来,发号施令,俨然变成了他们的征服地。什么公私财产,凡带一点德国色彩的,一律被他们没收。甚至从前给德人服务的中国人,也被日人挨着个儿地搜检了一番。至不济也得花几个钱,在他们手里运动运动,才得罢休,要不然休想有好日子过。尤其是日军此次在青岛作战,凡阵亡将士,政府特特把他们的家眷,都迁到青岛来,将没收德人的房子,一律全给他们居住。不但不收他们的房租,而且还给予他们一种特别权利。什么特别权利呢凡阵亡将士的家里,一律准他们私运军火,及鸦片吗啡种种毒物。这种种买卖,本不为国际允许,他们这种人,却可以公开贩运。因此日人得过青岛之后,那几年胶东土匪格外众多,完全是由他们亲手制造的。土匪所恃的唯一利器,便是枪械子弹。然而在本国官力所及、法律所管的地方,谁也没有那大胆子,敢公然卖给土匪枪弹。自从日人占据青岛,可就成了一种公开的交易。他们想买多少枪支,多少子弹,只要来到青岛,也不必有人介绍,自己按图索骥,便能寻得这个供给军火的大公司。因为这一班阵亡将士的家眷,他们家屋门前,全有一种特别标志,可以使人一望而知,知道他们是贩卖军火的去处。什么标志呢一个很大的炮弹,足有二尺多高,立在门前,那便是贩卖军火的幌子,美其名曰旌功美表,就如同我国立贞节牌坊、挂贤孝匾是一种性质,其实骨子里却是招徕生意的标记。他们全发了财了,胶东各县人民可就遭了孽了,这就是日人在青岛的德政,总算替我们中国造了不少土匪。我们中国人,当然得要永感不忘。
闲话休提。却说日军占了青岛之后,他连中国的海关,也一齐占领了,所有海关中外服务的官吏,全被他们一律驱逐,他们自己派人经营。对于日商,出口入口各税一律免征,对于欧美各国商人出口入口的税格外加重,随便紊乱海关的章程,不过就是为求他一国的便利。这样做法,不但中国不能容许,连各国当然也愤愤不平。北京政府立刻向日使小帆提出抗议,东京方面的中国公使,当然也向日政府抗议此事。大隈首相立刻又发出第二次锦囊妙计,叫小帆如此进行。小帆接到了这个训令,第二天便到外交部,面见外交总长路呈祥,才寒暄了两句,没等路呈祥开口向他质问海关的事,他便先掏出一封正式公文来,很庄重地递在路呈祥手里说:“这一纸公牒乃是敝国政府,特令本使当面呈递,因为这公牒内容关系重要,在四十八小时以内,必须有正式答复。如无正式答复,对不起,敝国军队可就要自由行动了。”这一席话,把路呈祥吓得手足无措,忙抽出公牒要仔细观。小帆却不肯等候,立起身来,便告辞而去。路呈祥手里拿着公牒,把他送出去,一壁走着一壁观看。才看了两三条,便摇头咋舌,说这哪是国际交涉,简直是趁火打劫嘛。要照这样,我们整个的中华民国,还不得割给他一半吗他回到办公室中,又仔细看了一遍,连一刻也不敢迟疑,立即进公府见项子城,将日本的公牒当面呈上。项子城接过来,还认着是为海关的事呢,及至翻开才看了两三行,不觉跳起来,大声说道:“日人欺吾太甚,我破出这个总统不做了,非同他拼一下不成”路呈祥道:“大总统先不必生气,请您先仔细看一遍,然后再讨议对付之策。”子城仍旧坐下,将这一封公牒,从头至尾,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向路呈祥说:“他这明明是趁火打劫,眼前欧战勃发,各国的均势已破,他明知道此时决没人帮助我们,可以放开量地欺侮。他这是错打了定盘星了,我中国虽然懦弱,到底我们北洋,还有数十万不可侮的军人。我索性同他宣战,打胜了,可以雪耻报仇;打败了,我豁出这一条命去,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要照他这种要求,我如果签字允许,不但民党反对我益发有可借口,便是全国民众,也不能甘心啊此事你先下去,不必理他。今晚在本府,我先以大元帅名义,召集一次武人会议,倒看各将士做如何主张,然后再决定对付之策。”路呈祥先退出来。
项子城立刻传令,将驻在北京的武人领袖,如蒋贵禔、曹虎臣、段吉祥、路成章及各部长之流,一律全召集到府中来。特特提出日本的公牒,向大家宣布,说:“你们看这事,究应如何对付”头一个是蒋贵禔,先跳起来骂道:“不知进退的东西,又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老蒋今年快八十岁了,还活上几天,乐得同这些小鬼子,拼一拼吧。大总统你就以我为前部先锋,我情愿带着我那一万老毅军,去打前敌。倒看看咱这老黄忠老也不老”项子城见他这样告奋勇,忙用好言安慰说:“老将军休要着急,我们如决定对日本用兵,一定请老将军出马。但是眼前还说不到这一步,请老将军少安毋躁。”蒋贵禔撅着嘴,呼呼地生气不再说什么了。王士真起立发言说道:“若论日本人这种无理要求,在我国实在无忍受之余地。便是正式同他开战,我们在国际上,也很有充足理由,不患不能占师直为壮的地步。不过古人有一句话,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此时要同他开战,头一步是得知己。以目前我国兵力论,陆军方面,最多只能选十二师,可以开到前敌,实地作战。其余杂牌军队,虽然为数很多,然而训练不精,军械不齐,实无一战之价值。至于说到海军,我国人数既少,军舰又多腐旧,与日方相较,连十一的比例全说不到。至于海线太长,沿岸炮台,经庚子之后,多被铲平,更有随时随地被他击破的危险。这样看起来,是知己二字,在我们没有一点把握。再说知彼,日本行的是征兵制度,别看他现役军人尚无我国之多,然而到了缓急之时,续备后备都能动员。实际上他的陆军,比我国陆军多着好几倍,海军更不必提了。这是在知彼方面,我们也不可不格外慎重。士真所见如此,还请大总统裁夺。”士真的话尚未说完,蒋贵禔先跳起来,说:“照你这样说,我们对于日本,只好忍气吞声,人家怎样吩咐,我们就怎样答应了。我看你就是第一个大汉奸,专替日本说话,什么东西呢”蒋贵禔自恃他的资格老年纪大,不高兴便要张口骂人,有时候连项子城他都要骂。项子城因为他倚老卖老,也不同他计较。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他又张口骂人,项子城只得用调虎离山计,说:“昨天青海活佛,特特派专员给我送来十几匹番马,颜色个头,都很有可观。我知道蒋老将军是最爱马的,而且对于马的身份,你也很有阅历,我就烦你替我相相马吧。”一壁招呼左右侍从,快带老将军到马号去走一趟。蒋贵禔哪知道是计,立刻站起来,随着从人真到马号去了。项子城哈哈大笑说:“这个老怪物可把他打发走了,他在这里乱嚷乱骂,哪里还能议正事呢”众人也随着一笑。项子城又说:“方才王将军所言知己知彼,实在是不刊之论。但是我们虽不能战,也不能就这样容容易易地承认他的条件。倘然要是这样,同卖国还差得了许多吗况且卖国犹可得个人利益,照这样,既不图个人利益,却把国家权利凭空白送给他,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冤蛋吗”曹虎臣说:“我们一面回复他不能允许,一面在暗地里备战。他如果真不讲面子,我们也只好同他一拼。”段吉祥笑道:“你真是老实人专能说老实话,日本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可知他对于战事早有充分预备。我们只要不允所请,他是先下手为强,头一步便要占领我们东三省;第二步便要破坏我们沿江各口岸,决不容许我们有还手的工夫。我们虽欲备战,却向哪里去备呢”项子城一听,段王两人全是北洋大将,他们的口气却是如此,心中的壮气,早已消灭了一大半。又议了多时,始终也议不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大概主战者都是后起的小将,至于那一班自命为老成持重的领袖人物,总是多所顾虑,也不说可以战,也不说不可以战,只开陈战与不战的利害,请项大总统自己决定。闹得项子城也没有一点准主意了,只可宣告散会。
第二日午后,再召集一班文人谋士,商量对付日人有何妙法。是日出席的人,还是非常众多,所有一个公府内,属于知识阶级一班人,差不多全数召来,一个也不曾落下。项子城又照例宣布了一番。他这一班谋士中,除去几个老官僚外,多半是些留学生,而且是东洋留学生尤占多数。内中如杨修、顾黾、金国安、陆绍祖、胡杰之流,全是资格最老的东洋留学生。项子城所以召集他们,也就因为他们在日本多年,深知该国内情。如今遇着这重要关键,他们当然要说几句良心话。对于这种要求,是允许还是反驳,能否避开交战一途,而实际上还不至吃这个亏。这又完全是一种取巧而又讨便宜的心理。项子城一生,专能乘机取巧,无论什么事,他总想占两面便宜,在自身一方面,是丝毫不肯牺牲的。他这种心理,直过了二十多年,在当今各要人,还奉为传统的衣钵。别听他们嘴里大骂项子城,其实方寸中的神机妙算,宗宗样样,总不脱项子城的窠臼。不过项子城想占便宜,他还有种种手段,足以济之。到后来那些北洋军阀,空有项子城占便宜的心理,却没有项子城占便宜的手段,所以闹得捉襟见肘,连现状都维持不下去了。项子城对于日本的无理要求,根本上本不想承认,但是衡量自己实力,确乎不能同日本开战。如果贸然开战,一定要失败到底,因此他的雄心,无形中早已消失了一半。然而当这时候,北京的民心士气,确乎激昂到了极点,居然有许多下级军官,联合请缨,情愿攻打日本,大有不同他并立之势。尤其是人民方面,街谈巷议,都说日本人太欺负我们了,他向中国提出条件,隐然把东三省权利一网打尽,附带着还要侵略我们的山东福建。我政府如果答应了,这同卖国还有什么分别呢有的说:项大总统同日本有仇,日本人是成心为难他,他无论如何,决不能允许这种要求,占八成是同日本正式宣战,连军饷都预备好了。要不然,凭空把全国盐税,都押给人家,换了这许多钱做什么用呢更有一班少年激烈的,说项大总统如果同日本宣战,我一定入伍当兵。这种洋洋溢溢的,轰动了九城。哪知骨子里边,人家日本早把项子城的野心大欲,全侦察明白了,特特备好了圈套,净等着引他向里钻。
原来项子城自当选正式总统之后,他时时刻刻想要再上一层,把中华民国改成中华帝国,他便随着变成皇帝陛下。别看他雄才大略,究竟未受过新潮流的淘洗,脑筋思想,依然是古式腐旧一流。他的图谋帝制,固然是为一己尊荣,及子孙帝王万世之业,然而一半也是因他那旧眼光中,看共和民主总不适宜于这数千年的专制君主国家。他以为人民这种东西,只能使他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哪里说到民治民权呢最好是实行开明专制,有一个万能的皇帝,在上面负起全责来,这一个国家,便不愁不能达到富强地位。在中国历史上,固然更仆难数,就是外国,如德皇威廉,日皇明治,俄皇尼古拉,哪一个不是以君主致强凭我的才识魄力,自问并不在三君之下,何必一定要行这劳什子的民主制度闹得事事掣肘,空抱强国志愿,而实际达不到呢看起来,倒莫如趁着我正在当权得势,全国统一的时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效法拿破仑,由总统一跃而为皇帝,这又有什么不可的呢他心里虽然抱着这种大志,但是面子上从来不肯向人表示,甚至对于他的夫人公子,都不曾露过一点意思。只有他随身的老家人谢大福,同他一个本家的侄儿项可忠这两人知道。因为谢大福不离他左右,他每逢高了兴,左右无人的时候,便同大福叙家常,倾心吐胆,无话不说。项可忠是他的私人买办,他想购买什么东西,要避讳他人眼目,不使外间知道,便叫项可忠去办。可忠采买好了,专等左右无人时,偷偷地交给他的叔叔,他再也不对第二人说。因此项子城对于这两个人格外表示亲密,仿佛比他的妻子还近一步。有一天批完公事,回到休息室中,谢大福给他斟过一杯参汤来,他慢慢地喝着,长叹了一口气。大福道:“老爷按:世家的规矩,主人无论做到什么地位,家人只称爷,自称奴才,你又因为什么叹气莫非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吗”子城道:“我一天到晚,哪有顺心时候。两院议员才遣散走了,国务卿又想独揽大权,什么事他都硬做主张。有时候商量都不商量,立逼着叫我盖印,你想这种气我如何能受得了呢”大福道:“老爷不会不受吗近年这种事,奴才也看清啦,全因为老爷事事退让,专敷衍别人的面子,因此把他们全纵起来了。甚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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