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庭锐已拔出腰间“天神”宝刀,振臂大吼一声:“跟老子来,老子灭了那个劳什子的平凉王府。不抱此仇,誓不为人”,说罢迈开大步,朝西街而去。周围禁军齐声应诺,举枪舞刀,蜂拥随那庭锐而去。
章亮基和程灵秀面面相觑。禁军本就不受他们约束,只有那庭锋发话才有分量。章亮基轻咳一声,正待对那庭锋讲上几句安慰话,还未开口,那庭锋坐下骏马却一声惨烈的长嘶,四蹄齐折,突然趴伏在地而死。那庭锋翻身从马背跨下,眼角带血,嘴角抽动,显是强压心中激动,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对章程二人道:“既然如此,我也去看看,万不可让我弟弟胡来。”说罢,只见一道残影,划过长街,转瞬而逝。
“好强的内功,好快的身法,不愧为御封的大夏第一高手。”程灵秀震惊之余,喃喃自语,自问与那庭锋相比,那是忘尘莫及。他忙拨马转身,对章亮基道:“耀帅,我们赶快也跟去看看,可不能让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伤了我们大夏的不败军神,颜之骞颜大人阿。”
章亮基对心急如焚的程灵秀苦笑一下,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毓雅你想想,你去了如何自处助平凉王府还是助禁军平凉王是你心中楷模,你要维护,那禁军你又得罪的起那庭锋的背景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他手下禁军虽然和你争功,可他本人对你我却是谦和平易,你能和他翻脸你又能让他不报这杀弟之仇再换句话说,如果翻脸,你能抵得住他那大夏无敌的武功剑术这平凉王府和那大都督间的事情,大了,好玩了,难为你我这样夹在中间的人啊。”
程灵秀急忙道:“平凉王家可是当世唯一获封的异姓王爷,为我大夏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阿。他们颜氏一家,满门忠烈,故友旧部,遍及天下。当日颜氏七子,五人血洒疆场,如今只剩两人。一人是镇守西凉,威镇塞外的当今天水节度使,定西侯,颜公仁瞻,另一人则是曾以三百众收复青高离奚部,勇冠三军,现已残废在家的关内侯,颜公仁基。每个身为大夏的军人,都对颜氏满门景仰无比,怎能眼看他们命陷险境再说,若任由禁军烧了平凉王府,章帅,你可是罪责难逃阿,光是那朝廷御史,只需说你一个驭下不严、放纵部下就难逃罪罚;更不说那遍及军中的颜氏子弟旧部,若他们一旦追究,那耀公更要如何自处啊。”
章亮基手捻长须,沉吟半晌,挥手屏退从人,才低声对程灵秀道:“毓雅,你为我之心腹,且为我一手提携,今日就待我再告知你一个天大秘密吧。”
程灵秀一愣:“秘密什么秘密”
章亮基道:“你可记得,当时中监霍公公到吴州州府宣读圣旨后,曾拉我到后院密谈了半个时辰”
程灵秀点头,切齿道:“我记得耀公事后告诉我,是霍仙扬那个老怪物找你索贿,不是还要走了耀公家祖传的那个九龙白玉杯吗”
章亮基微微一笑:“索贿那只是掩人耳目的。霍公公身上还带了一道密旨,一道宣完即毁的密旨,密旨上可就有对今日之事的处置。”
“今日之事当今皇上难道未卜先知怎么可能”程灵秀不禁大惊。
“今日之事何需未卜先知啊,此乃必然之事。只不过那庭钢之死是适逢其会而已。即使没有这件事,也会有人推波助澜,发生其他之事。毓雅,我再问你一事。淮王造反,为什么当今皇上还要专门发出圣旨,不许接受淮阳降人甚至亲许我们屠城”章亮基此刻神情如教书先生正在启发学童一般,脸上带出狡猾的笑容。
程灵秀低头沉思了一番,道:“这的确有点不对。人人都知困兽犹斗,作战之时还知网开一面,而皇上却偏偏派人公告天下,不受淮阳投降,还把降人杀于城前,这明明是把淮人往绝路上推,逼其死斗;我们这些攻城的官兵也为之付出更多代价。按理说,即使当今皇上痛恨淮王,也应允其投降阿。淮王若降,还不是任他宰割,这,这,实在无理阿”
“想不通你要是知道霍仙扬那个怪物带来的皇上密旨,你就明白了。我们啊,都只是皇上手中棋子,哈哈。”章亮基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一种无奈和悲切。
程灵秀欲待再问,章亮基对他做出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招手令程灵秀附耳过来,双唇微绽,轻轻在程灵秀耳边吐出四个字:“功高震主。
心随碧烟去
“阿爹,你怎么出来了”平凉王府门口,那俊秀少年颜云放好不容易摆脱了众家将们明是保护,实是阻挡的身影,正准备跑出大门去找他的方存孝大叔,却看到了自己那坐在轮椅之上已行动不便的父亲的身影和由于急急赶来而随风飘荡的长须。少年只有放弃那出门逃跑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将脚收回到王府门内,垂首而立。口中低声向父亲请安,心中却对那些拦阻不了自己就去搬父亲作为帮手的家将们痛骂不已。
“小三儿,你过来。”一向对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居然很和颜悦色地叫着颜云放的小名,让颜云放十分惊异。他瞪视着颜仁基的脸容,确定他的表情应该不是在怒火之中,也就慢慢的一步一步磨蹭了过去。走到颜仁基面前,颜仁基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颜云放道:“小三儿啊,今天城里兵荒马乱的,你就不要出去了。你知道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儿,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怎么让他老人家安心阿。”
阻住欲待辩解的颜云放,颜仁基又伸手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爱子的面颊,口中徐徐说道:“我知道你偷偷跟着你的方叔叔学习了闪电穿云剑法,有了武功身法,能够自保,可是你忍心你八十高龄的爷爷为你担心么你可知道,颜家现在就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血,你的爷爷是把他对你死去的叔叔们的关怀体贴全集中到你身上了啊。你要有什么闪失,怎么对的起他啊当年你的爷爷只关心江山社稷,如今到得老了却成了一脉单传,他扪心自问,对得起大夏,却自觉对不起我们颜家列祖列宗啊。你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家长辈,非要惹事生非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体会到长辈的苦心阿”
颜云放不禁身体一软,靠坐在父亲的轮椅边,下颌轻轻地放在父亲腿上,本要出口抗辩的话语也被父亲温言的责备驱赶得的无影无踪。颜仁基虽坐在轮椅之上,但仍是腰板挺直,气度从容,一部长髯垂胸,两只凤目含威,不脱当年威震关外的风范。那长须扫在颜云放的脸颊之上,酥痒难当,颜云放不由轻笑起来,心中却感受到了此时此刻在父亲严厉外表下隐藏的关心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