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彩飘过,挡在新月之边,夜色越发黑了,路反而显得更加宽阔。
聚义行天道
看着眼前站着的小伙子,那浓眉大眼,那挺拔身材,尤其是那俊朗黝黑的脸上露出的忠厚的笑容,活脱脱就是当年大哥的翻版重现;另一个虽然年纪稍小,身子瘦弱,但却眉清目秀,身子颀长,晃眼看去,则完全是大嫂的再世。张文定从病床上强撑起自己身子,看着蒋氏兄弟,又宛如回到了二十年前,三兄弟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策马纵横草原,挥刀击破强虏,那份豪情壮志,那段尘往旧事,霎那间都纷至沓来,万般念头涌上心间,反而让张文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口中只能不停的念叨着:“好,好,好”
张思真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侧身坐下,轻声对着张文定道:“爹,你先躺下,蒋大哥他们都已经来了,你就躺下和他们慢慢说好了”。语音十分舒缓,听在耳中万份温柔,完全和她之前那种霸道刁蛮宛若两人。
蒋锐侠蒋锐霆二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张文定床前。虽然此刻张文定脸色蜡黄,极度憔悴,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但从他身上却透出一种威严,让人感到压力重重,但又并不是让人害怕,只是让人有一种不自觉的听从他的一切吩咐的感觉,剪饰的很好的胡须和干净的仪容更增加了这种气质。
此刻张文定听从张思真的劝告,在张思真的扶持下,缓缓躺回床上,但人却侧面向外,眼光炯炯的看着蒋氏兄弟,带着明显的慈爱和亲切。蒋锐侠渐渐从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下恢复过来,陡然看到张文定亲切的目光中的关切询问,不由双腿一软,跪在张文定床前,晶莹泪滴就在眼眶中打转,但被他强自忍捺着;蒋锐霆则早一控制不住,张文定的慈祥眼光一扫,他顿时感到这就是自己的亲人,眼泪猛然簌簌而下,人已向前一扑,伏到张文定身上,口中哇哇痛哭起来。
张文定勉力从身下抽出一只手,在蒋锐霆背上抚摸着,眼光却看着跪在床前的蒋锐侠,口中道:“公义啊,告诉你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大哥三弟从来都是与世无争,又怎么会遭此大难不要隐瞒,全告诉二叔”。听到这么亲切的问话,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终于汩汩而下,蒋锐侠哏咽着将家破人亡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听得张文定压抑不住心中暴怒,攥掌成拳,青筋暴突,狠狠锤向床梡,擂声咚咚不息。张思真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又无法劝解,不由猛朝蒋锐侠使去颜色。无奈蒋锐侠心中悲愤,虽无文采,但却是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又哪里去注意到张思真的小动作。
一口气说完这段悲惨遭遇,蒋锐侠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突然将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山响,口中直叫道:“二叔,你一定要给侄儿做主啊”。
张文定突然从床上坐起,端正从容,脸泛神光;蒋锐霆忙从床上跳下,和蒋锐侠跪在一处。张思真也站了起来,却不知父亲要做什么,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只听张文定怔怔看着蒋锐侠,片刻方一字一顿道:“公义,我和你父蒋执孝,还有老夫子顾匣峰,我们三人,当年结义,誓共生死;又是同袍同泽,吻颈至交。他们的血仇也就是我张伯飞的血仇,我必会为你讨还这个公道”,说到这里,突然一口鲜血,“哇”的一下喷了出来,立将床前染的红梅点点。只听张文定口中狂叫一声:“大哥,三弟”,人已向后倒去。
蒋锐侠立刻纵身而起,伸手扶着张文定后仰的身子。触手处却摸到一份温润冰凉,抬头看却是面带焦虑的张思真也赶上扶住自己爹爹。感到蒋锐侠盯着自己,张思真翻了蒋锐侠一个白眼,口中喝道:“你快把爹爹扶好,我去给阿爹拿药去”,说到这里,好像感觉语气不对,脸上微红,立刻转身,娉婷而去。
蒋锐侠将张文定的身子平放在床上,垫好枕头,正要回身,却感到自己袖子已被拉住。低头看去,张文定口中吐血,却不停的张合着,似有很多话要给蒋锐侠说一般。蒋锐侠劝慰道:“二叔,你先好好躺着,养好伤再说吧”。说着将就自己的衣袖,拭去了沾染在张文定胡须胸口的鲜血。张文定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时张思真端着一碗药急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面露焦色的周海羡,还有曾和蒋锐侠有一面之交的秦庭遇二人。张思真走到床前,轻轻叫了声“阿爹”,就微抬起张文定的头,将药碗凑到他的唇边。秦庭遇匆匆向蒋锐侠点头招呼一下,和周海羡二人也围到张文定身侧,口中低声呼道:“将军,将军”
张文定费力的咽下几口浓浓的药汤,咳嗽了几声,又躺了下来。张思真眼中泪花闪烁,轻声低骂道:“这些庸医,怎么都治不好我阿爹的伤啊”。周海羡本是稳重之人,此刻却也捏紧拳头,口中低喝道:“毒箭,毒箭,好毒的箭啊;就没办法治好将军了吗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蒋锐侠心中吃惊,看看张思真周海羡都神情激动,他轻拍了拍秦庭遇肩膀。秦庭遇回头,蒋锐侠低声问道:“我二叔到底受了什么伤是怎么回事情啊”
秦庭遇听蒋锐侠称呼张文定为二叔,不由脸现诧异,打量了一下蒋锐侠,捻着自己长须,沉吟片刻方甄字琢句的道:“我家将军本是淮王部下,和折可孝齐名,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大将,故被淮王选为亲兵玄荼营锋将,统领全营两千五百弟兄。年前将军督兵援银石渡折可孝,却被那个可恶的禁军统领萧湖鲤半道劫杀,使用毒箭伤了我家将军,否则怎可能有我大淮的银石渡惨败啊”,说到这里,秦庭遇长叹一声,充满无奈之感。
这时门外一个人闯了进来,边走边道:“什么叫伤了将军,那叫暗算,卑鄙的暗算。妈的,那个臭狐狸,打仗就打仗,不凭武取胜,居然使用毒箭。我呸”。一口浓痰随着他话语狠狠吐出,砸在地上。那高大身段,虎背熊腰,正是开始一意孤行,要率人直闯云山复仇的贾摩岚;现在显然是被秦庭遇追了回来,但心中还是颇为不忿,脸上充满气愤。
“暗算兵不厌诈。要打仗都像你那个样子莽撞,我们早都死的骨头都不剩了,还在这里瞎咧咧,一边呆着去,少说点没人当你哑巴,别吵着将军休息。你的事情等会老子再和你慢慢算帐”,周海羡直接回头批着贾摩岚这个莽撞汉子。贾摩岚倒是不敢顶撞周海羡这个上司,最终嘟哝着,庞大的身躯转到一边墙角,但关切的眼神倒还是落在张文定身上,但又不敢说话,急得在那里抓耳搔腮。
周海羡转头看着蒋锐侠兄弟,语带征询道:“二位,我们是不是都先出去,让将军好好先休息休息”
蒋锐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露出歉然的微笑,转身向门外走去。周海羡向张思真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转身和秦庭遇二人转身离去。走到门边,突然想起,转身朝着蜷缩在墙角的贾摩岚,挥手将他也赶出门来。
蒋锐侠走出门来,迎上的却是颜云放陈英起孙庭先等人关心的目光。自蒋氏兄弟被招进门去,他们几人就一直守候在门前,虽然就是和周秦二人在那里闲聊,却也是留了一只耳朵在听着动静。此刻见蒋锐侠安然无恙的出来,倒都是大出一口气,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