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庭先所给的弓箭已经瞄准蔡亚炯。蔡亚炯长叹一口气,方徐徐道:“你杀了我吧,我死而无憾”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对得起村子里的人吗你对得起你自己的父母吗你,你,你,还我的家,还我爹娘阿”,蒋锐侠手不停抖动,口中却已哭喊起来,无法遏止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蔡亚炯脸色惨白,慢慢道:“我不过是不愿意羽儿嫁给你,我那日昏倒后醒来听到你叫他颜云放颜公子,我赶集时又听说县城里来了个大军官也在找这个颜公子,所以我就来报告,让他们把这个颜公子带走,我想那样你就算是私藏反贼,就不能留在村子里了,羽儿就只有嫁给我了。我错了,我完全错了,我害了你们,也害了自己,我给村子里带去的是豺狼,带去的是恶魔我错了”
长嚎声中,蔡亚炯回刀就向自己脖子勒去。寒光一闪,箭到刀飞,蔡亚炯愕然回头,蒋锐侠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口中却坚决地道:“你虽意图害我,可却自取其辱。害我者也并不是你,而是这该死的世道,不平的人间。罪不在你,你自杀为何你以为杀了这个卓资山就算报了仇你错了,这个血仇最大的敌人不是他,而是这个荒唐的世道;我要推翻他,我要重建他,这个血仇没有报完,我们全村就只有我们几人活下,你想就这么死了,不行”
蔡亚炯嚎啕大哭,对着蒋锐侠缓缓跪倒,拜伏在地,口中道:“今日我蔡亚炯真的服了蒋锐侠。从此以后,我蔡亚炯这条小命就是你的,你随取随拿,我任由驱策。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蒋锐侠忙上前扶起蔡亚炯,激动不已:“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一起纵横这个天地。”说到这里,蒋锐侠心中激奋,振臂大呼道:“天道难平,我代天平之;地患不均,我替地均之。”
“好,说得好”,随在远处的周海羡听到蒋锐侠如此志气,不由心中钦佩,再也不想犹豫,几步上前,单膝跪地,冲蒋锐侠道:“露凡周海羡,这次真的服了。以后但凭蒋公吩咐,必效鞍马之劳。”身后紧随的那些千马帮众和玄荼官兵也都拜倒在地,齐声应到:“我等愿效鞍马之劳,誓死追随主公”
这次,蒋锐侠却未再上前搀扶,也没显出惊惶之色。看到被蔡亚炯扔到一边的卓资山的头颅滚在县衙前的一块碑石之旁,缓步走了过去,提起这个血葫芦般的头颅,眼中却看到刻在碑上的四行十六个字,不由低声念了出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冷笑一声,蒋锐侠高举起卓资山的头颅,仰天大叫道:“今日我以血祭天,来日我将以杀止杀。哼,上天难欺,可上天虽知我苦却不替我解难,天不救我我自救,我替天平不平事。天道难平,我代天平之;地患不均,我替地均之。”
蒋锐侠周围众人都齐声应和起来,只听到这短短十八个字反复吟唱,如有魔力一般,让周围人众都如痴如醉,无法自拔。那声音冲天而上,尽管是初春,却让人感到一股肃杀寒意,透骨而来。
一声高叫截断众人反复吟唱,只听蒋锐侠声音凛然传来,“我们走,投红巾”
江南我领秀
阳春三月,月仍在天;金陵城畔,盘石渡口。
“大江东去,浩浩荡荡;绕城而走,气魄煌煌。一叶扁舟,两盅清酒,三月阳春,四素四荤”,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渡口所泊的一艘乌蓬小船里传了出来,声音中在感概里却透出一股自得的满足。
旋即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起来,高声接口道:“佩服,佩服。这真是一首上好的下酒诗。嘿嘿,嶷贤,这就是你所做的春江咏”
那清越声音坦然笑道:“民以食为天,这春乃四季之首,若春日不能吃得好酒菜,这不全年身体都不舒坦。来来来,宜勤兄,你我意气相投,先干了这杯夜光葡萄酒,恭祝你外放天最太守一职,从此也是一方父母官员,望你大展宏图,尽显所长,为我大夏江山出力了。”
洪亮声音继续大笑:“好,承你吉言,为兄先干为敬。”一言落罢,饮酒声起,那清越声音击节叫好道:“宜勤兄好酒量,为弟佩服之至阿。”
洪亮声音晒然,道:“嶷贤,你以为你捧我几句,你这酒就能免喝下去,这葡萄酒可是宛州极品,一旦开封,那浓香馥郁,四溢扑鼻,可若这么放置时间稍长,就香味尽去了。快,喝下去”
那清越声音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当下也是传来一阵吞咽声,显是那酒已下肚。
那洪亮声音随着几下鼓掌,也赞道:“好,难得今日你我兄弟如此痛快,就以这春来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如何”
那清越声音答应一声,却谦让道:“宜勤兄是新官上任,志得圆满,当然该你先说,小弟为后了。”
那洪亮声音也不推辞,只沉吟一会,就道:“好,我有了,嶷贤你听好。胜日寻芳扬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那清越声音立刻大声叫好:“如此好诗,当浮一大白。”说罢与那人同声齐饮,半晌方道:“宜勤兄,果然是新人新气象阿,我就看你在那天最府又能让人见识到一个怎样的东风面又有怎样的一时之新了”
那洪亮声音嘿然自负道:“那就等嶷贤拜见了汤大先生,受了耳提面命之后,再到我那任职的天最府,来看为兄的是如何施展那胸中韬略,实现平生所学的。哼哼,让那些腐儒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