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作,伸手要打,蒋锐侠已一把拦住他,微微摇头,口中道:“公寻,我一个人去就好。”陈英起默然,松开了拉住那亲兵的手。
看着蒋锐侠随着那亲兵远去,陈英起依然心中不平,回头却看到孙庭先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大奇,随口问道:“越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伸手在孙庭先肩上一拍。孙庭先浑身一震,脱口说道:“不好。”
雨丝绵绵不断,下得却是不紧不慢,即不让人感到无法忍受,可也并不让人觉得欣喜。张鹰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宁阳府衙的屋檐下,看着那阴沉灰暗的天空和挂在面前如同一张幕布的雨丝,良久不曾说话。身后一个脚步声急急走了过来,从那走动的节奏和声音的轻重,张鹰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司马真文节和李畋。前段时间李畋患病被留在莲花岭休养,两天前才赶到这里和大队汇合。
“鹰王在想什么啊莫非现在鹰王还有了悲风伤雨的闲情雅致么”,身后传来的是李畋那阴柔的声音。这个人出身落地秀才,自比管仲乐毅,可却屡试不中,怀才不遇,故而也怨愤这个不公的世道。后来红巾军反,他带了十来个人前来投奔,也曾多次出谋划策,张鹰前段时间能取得几次大胜都少不了这个谋士。后来李畋患病不在,张鹰则立刻有了此次的天最大败,这也是个中原因之一。
张鹰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回头看着李畋苍白的脸和沉默的真文节,不知如何开口。李畋对张鹰心中所思了然于胸,当下缓缓踱步走到屋檐下,看着从屋檐上连续不断的流淌下来的雨水落下,在地上溅起巨大的水花,不由曼声道:“鹰王,作大事者不拒小节;而且现在万事俱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鹰王可曾好好想过”
张鹰长叹一声,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这时,门外守卫大声报道:“燕字曲曲长诸飞燕、君字曲曲长聂君览到”。随着报告,一个高大汉子一个阴沉瘦子联袂而进,正是此前在天最失守后随天鹰营而走的诸聂二人。
在进军宁阳城的路途中,张鹰将真文节提为右司马,以李惕锋代其职;又接受真文节的提议,任命诸聂二人为天鹰营曲长;而途中有大量流民和小股匪盗投奔,故张鹰又相继新建四曲,提拔了谅字曲左尉梅文隽、节字曲左尉符彦澜两人,又任了新投奔的巨盗刘袭亮和流民头领石望胤二人为曲长,加上原来的蒋臧二人和张鹰本人的亲兵曲,整个天鹰营已经有了十曲之众,可战之人不少于五千之众;若将那些随军的亲属以及老弱流民加在一起,则不下于两万,已经是一只很大的队伍了。不过其中最有战斗力的则还是蒋锐侠的锐字曲,唯一的骑兵在锐字曲中,最好的装备也在锐字曲中;而在途中收容的当年淮王叛军余部,则因为周海羡杨耀岚季韦俨等人的劝说下也纷纷加入其中,使得其他几部红巾对之甚有不满。而现在锐字曲的总人数也赫然达到十二哨近千人,早已超过一般红巾一曲的编制,比起其他曲缺人少兵的情况来说,不啻天壤之别。这也是锐字曲遭其他红巾诟病的原因之一。
看着诸聂二人进门,张鹰再也不好说出什么,转过身欲举步而行,却又犹豫的停了下来。瘦弱的李畋耳边轻轻飘过一声张鹰的疑问:“当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过一丝笑意,冲着站在门前的张鹰背影低声道:“君不闻翟让、方吴往事么”张鹰身子一振,再不停留,大踏步步入大堂而去。
翟让是当年雍亡唐兴之时的一方义军首领,后来却被手下大将李密夺权杀死,否则以他只能,大唐是否能姓李,仍还是一未知之数;方吴则是夏朝初建时明教的英豪,时值夏皇下诏不赦明教教徒,他揭竿而起,率一众明教英豪抵抗夏军的屠杀明教教徒的恶行,声势甚为浩大,却被后来投奔他的教外大将杀死,明教义军为之分裂,而光明宗也正是由于此次的分裂而正式的看山立派,形成气候的。李畋以此二人相劝,也是绝了张鹰的退路,将他逼上了不得不动的地步了。
诸聂二人向李畋真文节打过招呼,向内而去。李畋看着二人背影,悄声对真文节道:“此二人如何”。真文节一撇嘴道:“诸飞燕鲁莽粗疏、聂君览热衷名利,都不是什么有大志的人,不足为患。”
“那甚好,其他的布置的如何”李畋听了真文节如此介绍这两个他不认识的人,放下心来。真文节轻声道:“李司马放心吧,我这次调动的全是我节字营的老兵,惕锋亲自带队,没有任何差错。”
“好”,李畋微微点头,还要开口确认什么,门外又传来那亲兵的大嗓门的叫嚷:“锐字曲曲长蒋锐侠到”
一个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宁阳府衙大门,身后随了两个亲兵。李畋看了看来人,果然是生的英气勃发,微黑俊朗,纵然是身穿普通的麻布衣物,却也显得甚是沉静厚重,看上去完全没有一般年轻人的浮躁骄纵,眉宇间却微微带着一点忧郁,李畋不由顿时对这个看上去颇为忠厚的年轻人生出好感。真文节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也满喜欢这个年轻人的,重义轻生,箭法高超;不过,可惜就是和我们有二心啊”
李畋微微点头,立刻跨下台阶,冒雨走上前去迎住蒋锐侠,牵住蒋的大手立刻拖到屋檐下,口中嗔怪道:“这位就是蒋公义蒋曲长吧,真是久仰久仰了。啊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就这样直接过来了那个阿山,你去找件干爽衣服给蒋曲长;二骡子,你到厨房里找林伯烧点姜汤过来,不能让我们营里数一数二的猛将得了个伤风感冒什么”两个亲兵应声而去。
蒋锐侠本来心情还是十分压抑,却被这李畋如此热情的招呼顿时搞得手足无措,忙迭声道:“不敢不敢,我这个人身体好,这点小雨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一旁真文节也走了上来,对蒋锐侠道:“这是我们天鹰营的司马李畋李大人,前天晚上刚刚赶回营来,也还没有和大家见过。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来,一是要讨论军机,二来也是让大家见见李畋李司马的。”
蒋锐侠一听面前这个苍白面色的书生就是天鹰营中有名的李畋李司马,顿时肃然起敬,忙道:“那更是不敢叨绕李司马大人的大驾了。我是个猎人出身,餐风露宿的搞惯了,这点子雨还没什么的。”
李畋一笑,退后一步,上下看了看蒋锐侠,口中道:“你也不用叫我什么李司马,我草字洛表,你要看的起我,以后就叫我一声洛表好了”。说完,又偏头瞪视着蒋锐侠,直到蒋锐侠感觉诧异,李畋方耸耸肩,口中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军中那些小兵们都传言你一弓九箭,可达千步,我还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