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蒋锐侠道:“这不合情理。大家都知道庐州府现在是这淮州境内最富庶之地,又号称七州通衢,三江交汇,官兵有什么理由只派这么点兵来解围;而且除了从洪州来的那一部,其他的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这”说到这里,孙庭先已不知该如何分析下去,干脆闭口不言。
杨耀岚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轻磕,发出连串脆响。他作战经验本就相当丰富,此刻沉思一会,看着地图缓缓道:“如此看来,如果官兵就靠现在这点兵力,守成有余,进取绝对不足。兵不过万,还分三路;即使加上巨江和庐州两府被我们打得如惊弓之鸟的两地五千府兵,要分守这么广阔的地方,要不是官兵疯了,要不就是根本看不起我们的战斗力。”说到这里,杨耀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狠声道:“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公寻说的对,不吃对不起自己。只要伟砚探得情报无误,我们绝对有把握将这些兵力分散的官兵各个击破。”
周海羡却默然一会,抬头眼中带着疑问向蒋锐侠道:“这个很难理解。如果说官兵想要对付我们,可是我们手中握有这一带最强的骑兵,而这三路都全是步卒,难道不担心我们各个击破可是要说他们不是对付我们,仅仅是想给庐州府解围,那从东北天最九英两府的兵马就不应该出动,这,是在蹊跷。”顿了顿,周海羡整理了一下思路,突然道:“诱饵。只能这么解释。虽然大部分官兵都被调去进攻天夷山中红巾,可是还有两只最强的官兵不见了。”说着他重重点在宁阳府的位置,沉声道:“程灵秀苏关庭两部近万精锐消失不见,如果他们趁我们进攻这些弱兵的时候突然出现,要知道,程灵秀手下可是有两骑营,而苏关庭手下的兵丁则极擅山地作战,无论他们是长途奔袭还是突然翻山进攻,我们都很可能措手不及啊。”
他这话一说,周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这种情况确实是可能发生。而若他们在进攻官兵的时候被偷袭,则有全军尽墨的可能。静立一旁的朱隽琅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进言道:“还有一事,颇为奇怪,不知是否和我等有关。前日我的一个探子同宁阳府的一个大裁缝聊天,那裁缝给他吹牛,说前段时间,那些吴州兵曾到他那里订购了一千套冬衣;我那部下留下了心,就到周围数个裁缝铺打探,方知道官兵订购的冬衣不下万套。而他也见过其中一件做坏的废品,一看那冬衣,分里外两层,中间夹杂的皮毛絮棉十分厚实,完全不是南方冬日所需。他心中疑惑,也就把这个情况报了上来。但是其他相关的情况要打探却探不出来,不过很清楚的是,留在宁阳的官兵没有任何一部是装备了这些冬衣的。”
“哦”,杨耀岚和周海羡两人难得的同时如恍然大悟一般应了一声。蒋锐侠孙庭先迷惑的看着二人,倒是陈英起突然回忆起什么,笑了起来,拍着自己脑袋。周海羡看着蒋孙二人道:“这种里外均为皮毛,中间纳以絮绵的冬衣我倒知道,也曾穿过;想必公寻也应当见识过。嘿嘿,公义、越秀,你们二人都没到过北方,不知道那里的天寒地冻;尤其是东北出关西北出塞之后,那里的寒冷,这样的冬衣穿上都只能算是勉强可以御寒罢了。如果这等御寒之物丢失,那唯一可以等待的结局就是活活冻死。”说到这里,周海羡眼中已经悠然神远,似乎已经又回到当年鏖战塞外的金戈铁马。杨耀岚也在一旁点头续道:“这种冬衣的确是为了关外苦寒之地作战而备的。那,难道说失踪的程灵秀和苏关庭两部已经被调到北方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这淮郎洪三州之地,还有谁敢缨我锋”
蒋锐侠直起身子,年轻微黑的脸上现出决绝果断之色:“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这些官兵有来无回。庐州府要打,这些官兵我们也要吃掉。哼,我蒋锐侠要让这些官老爷们知道,谁才是这三州五府真正的主人。”说着,蒋锐侠转身坐到堂上,厉声下令道:“传令诸飞燕,扼守灵雀关,迟滞朗州军十日以上;孙庭先,你带所部进击巨江,拖延淮州军,同时也与诸飞燕部相互呼应,随时驰援。余下各部,随我兵发庐州府。”
堂中众将立时各自长身领命。蒋锐侠环视诸人,猛然一挥手,右手成掌,猛然下劈,沉声喝道:“我等必胜”
秦汉寿打着哈欠,顶着大清晨一点热度都没有的太阳,睡眼惺忪的向着北门而去,心中还在回味着昨晚那个醉花楼的小妮子的温润娇巧。这几天整个庐州府依然一日数惊,他的所有家眷都早已被送到洪州首城应天府,他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官邸里也是无聊之极,干脆自己就成天的腻在了这个醉花楼中。不过这两天却有点腻了这些个红姑绿女,脑袋里却不自禁的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阮明珠。现在他也知道了,这个阮明珠绝对也属于不清不楚的人,不然为什么那天过后她就和那个张绣派来的曲长一起消失不见。想到这里,秦汉寿就感觉头大,却也渐渐清醒起来,不由为自己将那个李见秀拉来顶罪是多么明智之举。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将李见秀下狱,那个太守白湘之会那么高兴。后来他才琢磨出来,这个李见秀不仅仅是个豪族大户人家的后代,还和朝廷中那些力主削藩的大员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那个正受恩宠的诸犍怀,可是这个李见秀的正宗师兄。想透这一点,秦汉寿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李见秀此刻已经成了保藩派对付削藩派的工具,要想翻案可是难上加难,他不用担心自己无能和诬陷之事会曝光,加上又靠上了朝廷里那些当权者,这可是天大好事;忧的却是李见秀背后那么大的势力,又哪是自己可以应付的了得,若是那些反对削藩的人来个丢卒保车,自己就惨了。
昨下午白湘之将从金陵发来的金陵按查使郭心潜提审李见秀的公文交与自己,却又不经意的对自己说,李见秀的恩师汤化龙六十大寿时,郭心潜可是坐上佳客;而李见秀的另一个师兄,刑部侍郎向戴川,却又正是这类造反通贼案的主管。言下之意,他秦汉寿听的清晰;可是要让自己真正就这么暗中收拾了这个李见秀,到时候他白湘之屁股一拍,这天大的干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庐州府团练使能担待的下的。想到这里,秦汉寿越发的焦虑起来,脚步虚浮蹒跚,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
前方不远就是北门,北门守将陈之遴是秦汉寿的心腹之人。秦汉寿走到北门,那些东倒西歪的府兵看到长官到来,倒是立刻抖擞精神,不敢怠慢。秦汉寿扫了一眼,没看到陈之遴,当下点点头,直奔大门旁的一间小屋而去。推开门,秦汉寿看到那陈之遴正盘腿坐在一张长凳上,面前的黑漆小桌上放着几碟荤素小菜,手中提着一壶状元红酒,正自樽自饮的好不痛快。秦汉寿哗的拉开凳子坐在陈之遴面前,随手拈起几颗花生丢入嘴中大嚼起来。陈之遴方反应过来是顶头上司来查岗,一阵稀里哗啦的站了起来。秦汉寿面色一沉,看着慌张的站在面前的陈之遴,口中低喝道:“好你个陈之遴,叫你守门,你给老子一个人躲到这里喝酒。我看你是成心不要命了。到时候那个多事之人捅到那个白老头那里,嘿嘿,我看你好能不能留下你这个脑袋来灌这黄汤”。说着,伸出手臂,哗啦一下将整个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盘盘盏盏的碎片一地。
陈之遴小心的看着秦汉寿,看他胖脸上全是阴霾,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秦汉寿伸手拍拍自己心腹的肩膀,口中黯然道:“妈的,现在老子手上落了个烫手货,还真不好处理了。”陈之遴眨巴眨巴眼,对秦汉寿道:“大人,你有什么事情,之遴可以为你分忧啊。”秦汉寿抬头看着这个正对自己表示忠心的部下,心中一动,问道:“选正,你可愿意为我秦汉寿去做一件事情”陈之遴当下肃容道:“大人,你有什么需要小子去做了,就是赴汤蹈火,我陈之遴也在所不辞。”“好”,秦汉寿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沉声道:“我要你去救李见秀”
“什么”陈之遴闻言大惊,看着秦汉寿,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之色溢于言表。秦汉寿顺手端过陈之遴的那个酒壶,就着壶嘴猛灌一口,方眼角一瞥陈之遴,曼声问道:“怎么你不敢还是不愿啊”。陈之遴忙单膝跪地,向着秦汉寿道:“之遴愿为大人效劳。”秦汉寿微微一笑,将嘴凑到陈之遴耳边,吩咐一番,听得陈之遴目瞪口呆。片刻,秦汉寿方停了下来,顺手在陈之遴肩上重重一拍,拈起一片卤牛肉,丢在嘴中,双手后背,施施然走出门去。
看着秦汉寿的背影在阳光中远去,呆立的陈之遴不由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愧是禽兽大人,毒辣啊”。
倒履迎君至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