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突然凝滞,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晃悠数下,从高大的箭楼跌飞出去。张鹰仰面倒在地上,鲜血渐渐从他身下渗出,混入早已被染得乌红的地面,悠悠化开
数名亲兵此时方才反映过来,疯狂抢上,将张鹰的身子扶起。这时,城外的鼓声又雷霆大作起来,方才稍退的官兵此刻又如涨潮般向宁阳涌来;方才还士气如虹的红巾军此刻似乎又失去了支柱,只能勉力支撑着。
轰隆声中,方才一直被投石车集中轰击的地段再也支撑不住,整段城墙如同沙堆般垮塌下去,在众目睽睽中变成了一道缓坡,大大小小的飞石碎块四处横飞,将附近无论官兵还是红巾全部埋葬在瓦砾之下。双方同时发出了混乱的叫声,不同的是红巾发出的声音充满绝望而官兵却是齐声欢呼。顿时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从各个方向各个地段,密密麻麻的官兵和红巾都向着这突然打开的缺口涌了过去。
双方的队伍同时在坡顶相遇,但转眼间仓猝赶到的红巾就被早已有备的官兵从那遍地瓦砾的废墟上驱赶开去。一面夏字大旗在废墟上飘扬了起来,官兵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带着兴奋的官兵更加士气如虹,震天喊杀声中,力不能支的红巾节节向后退下,还能坚持在缺口的红巾越来越少
章亮基挥退攻城总指挥尧君素派来报讯的亲兵,狭长的眼中却抑制不住那得意,手拈胡须,章亮基微微的摇头晃脑。城破在即,多年大功即将告成,纵然如章亮基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也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目光急切的追逐着那面在缺口招展飞舞的大夏军旗,章亮基的神色越发的放松起来,捻着胡须的手也越发轻快起来。
突然,那飘扬的大夏军旗似被拦腰折断一般倒了下去,在那缺口处,红巾军写着硕大“光明”两字的火红旗帜继之而起,在那城墙倒塌处张扬的飘飞起来。一大队身着黑甲头系红巾的精壮士兵不顾生死,冒着箭雨枪林,逆着溃退的红巾而奋勇杀上,顿时将顺坡冲下的官兵洪流挡住。
看到火焰“光明”旗在缺口处飘扬,章亮基的手突然一抖,竟扯下了颌下数茎胡须。看到已经快要进城的队伍被逆袭的红巾驱赶出来,章亮基一向恬淡的脸罩上了一层灰气,对身边的卫兵厉声喝道:“去,告诉若溪,今日日落,我要站在宁阳的府衙大门前。”
鼓点急骤的响起,又是一队杀气腾腾的生力军逆着被击退的官兵洪流向那缺口杀去。所有红巾没有丝毫的休息,又投入了再一次的厮杀之中。其他地方的战斗都已经渐渐的变的稀疏起来,双方的主力队伍都被吸引到了这个被豁开的巨大缺口。尸体已经将废墟密密的覆盖了一层,那些灰烬尘埃吸饱了鲜血变的粘稠松软。双方士兵深一脚浅一脚的坚持在这里厮杀着,没有任何人退缩,都拼命的想要占领着最为致命的地点。
更多的官兵毫不停歇的涌了过来,禁军的血貔貅旗,洪州兵的凤凰旗,吴州兵的麒麟旗,苏州兵的山字旗,淮州兵的飞虎旗,泉州兵的巨鲸旗,林林总总,都飘荡在那缺口附近。高亢起来的喊杀声惨烈酷厉,这段缺口突然变成了吞噬生命血肉的巨口,官兵的攻势一波高过一波,然而无论官兵投入多少兵力,这座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的城池就是岿然不动。不论进攻的官兵多么勇敢,多么善战,在这里都被这些他们看不起的反贼阻挡在这个伸手可及的缺口处;想要强行通过的全部变成了冰冷冷的尸体,任凭自己的血液洒遍这废墟瓦砾。
在震天的杀声中,接近昏迷的张鹰突然惊醒过来,那波澜壮阔的战场顿时落入张鹰迷离的眼中。张鹰身子一震,猛然推开扶着自己的亲兵,大声喝道:“别管我,你们下去,去杀那些官兵”。说完,猛喘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那些亲兵都担心的看着虚弱的张鹰,没有一人愿意动脚。张鹰瞪大眼睛,吼道:“老子死不了,你们去。要是让官兵破了城,没有人能活得了”说道这,张鹰的身子剧烈的战栗起来,那致命的毒素正在他的血液中循环,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两名亲兵抢了过来,一把将他欲倒的身体扶住。张鹰稳住身形,却又是猛力一推将两人推的后退趔趄。只听张鹰大叫道:“去,你们去通报梅文隽梅头领,整个宁阳城,我交给他指挥了。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们红巾的种子,实在不行,就带人突围吧还不快去。”听到张鹰的咆哮,所有的亲兵都犹豫了一下,向张鹰施了一礼,转身向城下跑去。
张鹰晃了晃,慢慢坐倒在地。头仰天,那轮太阳因为浓重的阴云而变得惨白模糊,冰冷的空气呼吸入肺中,竟然饱含浓粘的血腥。“要下雪了”,张鹰喃喃自语着,心中却突然悲伧起来,“或许,这宁阳城就是我张鹰葬身之地吧是这宁阳,成就了我张鹰的威名,也是这宁阳,让我失去了最好的兄弟。现在还是在这宁阳,看来我是走不了了,就让我就留在这里吧”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手也在缓缓的抖动,那厮杀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张鹰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那激烈的战场和震天的呼号又扑面而来。周围的不停的有从其它地方调集来的红巾向着那缺口扑去,而城墙上却暂时的寂静了下来。身边不少战士将身子探出箭垛,将羽箭石块,还有任何可以找到的东西作为武器向下投掷,尽力的杀伤着那些外围的官兵,减少缺口的压力。不时听到有人被城下的还击击中,惨号着跌下城去。
一名高擎火焰光明旗的红巾呐喊着从张鹰身边跑过,奔跑的身子却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巨石击中。那面旗帜摇晃一下,在朔风中索然倒下,缓缓将还坐在地上的张鹰笼在一片火红其中。
张鹰身子猛地哆嗦,大手紧紧握住了旗杆,用力驻地,将健壮的身子慢慢支了起来,傲然挺立在城头。冷风呼啸刮过,将那面染血的旗帜呼然展开,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时间,城里城外都能看到张鹰孤独而健壮的身形,在阴云密布的苍穹映照下是那么高大伟岸。红巾的战斗力似爆炸一般突然猛涨,一直在拉锯的缺口处,那些官兵再也抵挡不住这样悍不畏死的攻击,队形慢慢向缺口外溃散。
gu903();看到官兵渐渐退缩到远处重新整队,看到红巾的队伍在缺口处紧张的集结,张鹰越发感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飞快的消失,不禁哀叹一声,用力驻着手中的旗杆,支撑着自己不让倒下。身边传来杂乱脚步声,张鹰回头,看到的是曲长聂君览凶悍的面容。张鹰微笑一下,勉力皱眉道:“胜景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你来了,西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