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娘子有沈公子,侯爷有数不尽的女子垂怜,可就是挺好?
然而,仲北听到这话却急促地呼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能冒出火来。
施岐一个“肯”字戳到了他的痛脚,侯爷若是肯垂怜,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还会憋屈地待在潞州城这个乡下地方?早就欢欢喜喜地回了平京城,期待小主子降生了!
事实上,这么多女子侯爷全都收下了不假,可只晾在那里让她们涂脂抹粉,有心思活泛的女子偷偷跑到侯爷药浴的地方,直接被削了发丝送去做姑子去了。
若不是侯爷他……禁锢着自己,怕是那把剑削掉的就不是那女子的发髻而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施岐被带着到了别馆最深处的一个房间,一进门还未见到侯爷的面,他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因为,这处不起眼的房子里面摆满了锁链和泛着冷光的兵器。定北侯聂衡之身着黑色的寝衣,就歪在榻上阴测测地看着他,“本侯,现在有一件事让你去做。你做好了,施家全灭的证据就会送到宁王和辰王的手上。”
施岐抬眸看过去,无意中瞥到一处的时候心中发寒,若是他没看错,定北侯寝衣下露出的手腕上面紫青色的痕迹是锁链留下来的……
“朝中在争吵着立太子,杨家是大皇子的外家。施岐,时机若是恰当,杨家满族都逃脱不了。”聂衡之目光如利刃,不同以往的阴郁,如同只余彻骨的冰冷。
“不知侯爷,想要我做些什么?”施岐沉默了片刻,咬牙开口。
“本侯要你去江南一趟,具体做什么到了那里会有人告诉你。”聂衡之残忍地勾了勾唇角,他的手段显然还有人没亲自领略过,从前是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罢了。
只是去江南一趟,施岐提着心稍稍放下,只要不是对季娘子不利便好,“侯爷有命,施岐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他应下命令,想起季娘子说的话准备过了年节出发。
“仲北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行装和马匹,最多两个时辰后你出城去江南。”
“是。”
大仇得报的曙光就在眼前,施岐没敢耽误,回去就开始匆忙交接自己手上的事情,之后又赶回季府想同季娘子说自己离开一事,顺便将定北侯别馆中微妙的异常说与她听。
然而,季初去了堂伯父家里直到傍晚才回来。
最后的一点时间内,施岐只来得及和她告别以及提了一句别馆内住进了许多女子。
“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想必侯爷能找到和他心意的娇美女子,挺好的。”季初反应平淡,吕通判的女儿他都能接受,想来是彻底放开了自己享受女色吧。
“池家大公子似乎有段时间会在江南,你若遇到难事也许可以寻他帮忙。”她开口嘱咐,亲自送他到府外。
施岐应下,骑着马在稀薄的霞光中远去。
施岐离开的隔日就是除夕,季府也只剩下季初和双青等人,不过她还是采买了许多的吃食和炮竹,贴上了红联,和双青说说闹闹,玩了一会儿炮仗,大半个晚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除夕夜守夜是个传统,即便季尚书和夫人都已经去世,只有季初一个人了,她还是在跪拜了父母的牌位后守起了夜来。
年纪大的诸如管家等人已经回去休息了,双青迷迷糊糊地也撑不住,最后唯有季初一个人还清醒着,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生出一种怅然的感觉。
夜色深重,当炮竹的声音彻底消停天色发白的时候,她才关了窗回去入寝,转身的那刻并未看到窗边一闪而过的高大黑影。
以及窗边落下的一滴血。
第五十一章
窗台上落的一滴血很快就干涸了,凝固成暗红色的一团。双青心大,无意中瞥见还以为是沾上的炮竹灰,直接让小丫鬟给擦去了。
新年伊始,季初的心情很好,难得换上了压箱底的流彩暗花云锦曳地裙,外罩了梅花纹纱衣,看得双青眼前一亮,就连去堂伯母那里拜年的时候都被拉着夸赞了一番。还有新归来不久的堂嫂卢氏,盯着她的衣裙也是目不转睛。
云锦珍贵,一匹价值可值千金,可珍贵有珍贵的道理,穿上身的时候轻薄柔软暗带流光,再加上季初的心灵手巧,卢氏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传言不可尽信,族中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子明明清艳无比,独有一番别样的风姿。
季初心细看出了卢氏对身上曳地裙的喜欢,回去自家想想似乎箱中还有些云锦,就让人将箱子寻了出来。她打开一翻果然发现还有不少云锦,拿出两匹让双青送给堂伯母和堂嫂,双青俏生生地抱着走了。
似乎好久没做针线活了,季初看着满箱子各式各样的布料,觉得堆放在库房挺可惜的。有些布料过了时间,不仅颜色不鲜亮了,还有可能会出现霉气。潞州地处南方,比起平京城而言潮气也格外大些。
季初的针线活很好,往日未出嫁的时候常常给父母制衣,后来在国公府的时候聂世子身上里里外外穿的也都是她的手艺。如今起了兴致,她就让人将其他堆放的布料也搬了出来。
然而,当几口箱子纷纷打开在季初面前的时候,她却盯着其中的一口怔怔愣住了。
这口箱子里面装着的并不是成匹成匹的布料锦缎,而是她曾经专门为自己的夫君聂衡之制的衣衫。
白色黑色的轻薄里衣全都是用最上等的柔棉和素锦制成,直接占了半口的箱子,另外一半则放了颜色鲜艳的外袍,多是紫色和红色。还有一件聂衡之曾经吵着要穿的红黑色鎏金刺绣广袖袍,这件广袖袍华丽至极,足足费了季初一个月的功夫才完成,奈何聂世子唯一穿的那次被定国公斥责太过张扬,于是季初好说歹说又许了他许多条件后给他收起来了。
却没想到她收到这里,带回潞州来了。季初手指抚摸着上面精美的绣样,稍稍有些为难。这些男子的服饰她留着总归不太好,若是扔掉了又实在太可惜了。
纠结了一番她让人先将箱子放在了自己的寝室,准备寻个合适的时机处置掉。
单那些里衣全是新的,改一改还能当作他用。
季初的年节是在绘画和针线活中度过的,每日松松散散却又不乏无聊,偶尔再到堂伯父那里说笑一番,闲适的生活很得她的喜欢。
就连双青也好几次在她的耳边感慨,这个年节是近几年过的最舒服的一个了,身上都懒洋洋地圆润了一些。
季初笑着睨她一眼,手中动作不停,很快就完成了一件月青色的直缀,样式清爽大方。
“娘子,这莫不是给那位沈郎君制的吧?”双青拉长了语调,一双眼睛不停地瞟来瞟去,明摆着开口搞怪。
闻言,季初的脸有些热,淡定地哼了一声,“勿要瞎说,我如何知晓沈公子的尺寸,不过是随便制的,等施岐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你拿给他,布料遇了潮,再不用就坏了。”
双青懊恼嗯了一声,连忙正色收起来,“也是,施郎君马上要当值了,是要穿的光鲜一些。”
“不过团蓝色和青色的布料太多,我们去往堂嫂那里再送些,刚好恭贺堂兄调任归来,我这里完全用不上。”季初又选了些布料,眉眼舒展,堂兄在外地做县令还未满三年,昨日才传来的消息,居然被调任到潞州城做了从六品的推官,推官掌刑狱诉讼一事,不得不说正是目前季家所需的火中炭!
据堂兄说,好似潞州城中的推官突然搭上了贵人,幸运往上升了一级,又极为好运地调去了富庶的江南做官,于是潞州的推官一职就空了下来。
他在地上的政绩不错,祖籍又是潞州,好运地得了这个机缘,做上了潞州城的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