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2)

第五十六章

“他们说我的亲生父亲是先德懿太子,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沈听松话音落下,宽阔的街道完全静下来了。

季初完全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部褪去,手中的花灯一个不稳也差点落到地上。

好在沈听松俯身接过了它,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的手指修长而匀称,季初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抓住了他,在沈听松无比诧异的目光中她焦急地开口,眼中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快离开潞州城,现在我们就离开!”

她记得晚上聂衡之跑到她的房间哭哭啼啼地说了些什么,他对自己说沈听松是个骗子,聂衡之私下去查了沈听松的底细!

父亲的案子聂衡之就插手了,他一定会查出沈听松的真实身份的,潞州城万万是不能再留了。

前事如何季初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只知道现在的潞州城很不对劲,为了沈听松的安危,他必须马上离开。

她纤细的手指抓着男子的手,另一只手提着裙摆,作势便要疾跑,沈听松拽住了她,语气沉凉,“阿初,今日我逃不出去了,你将花灯拿着。”

相处这么些时日,这是沈听松头一回用这种严肃的口吻同自己说话,季初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嗓子干涩,然后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左右摇摆向四周看去。

街道上亮如白昼但却诡异地只剩下他们两人,不,季初盯着远处慢吞吞走过来的身影,使劲咬紧了下唇,很快唇上咬出了牙印。

红黑色耀眼的鎏金宽袍,高高束起头发的墨玉冠,以及再熟悉不过的艳丽眉眼和黑漆漆的眼神,聂衡之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不对,现在是晚上,也许也许朝他们走来这个聂衡之是循着她的踪迹找来……和沈听松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季初的心中怀着一种微弱的奢望,她挡在了沈听松的面前,松开下唇冲着走过来的阴郁男子嫣然一笑,“聂侯爷,您也来逛潞州城的花灯?这么久不见,想必你手腕上的伤已经好了吧。”

然而,男子就像是没有看到她,冷漠的视线只放在沈听松的身上,语调幽凉,“或许本侯应该称呼一句王爷?可惜忠王的爵位已经有人了。”

“轰”,季初的脑子嗡嗡作响,死死地咬着下唇几欲渗出血丝来,他知道了,他知道沈听松的身份了!忠王便是魏安帝为先太子遗嗣设立的爵位,由过继的宗室子继承,此时他提起忠王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王爷?沈某不过一介无根客如何担得起定北侯一句王爷,恐怕接下来还会成为侯爷的阶下囚。”沈听松用温柔但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季初挡在身后,眼里同样仿佛没有她的身影。

“今日我不会反抗,侯爷若要我的命也尽管拿去吧。”他面上淡然,浑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也知道定北侯不会杀他,起码他不会当着季初的面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心中自嘲,本该是他为女子遮风挡雨的。

“你乃是先太子的遗嗣,天潢贵胄,本侯不过一个小小的侯爷如何敢要你的命。”聂衡之冷冷地看着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里面带着无尽的讽刺。

他也想直接动手一刀了结了他,可此时此刻不行,在季初的面前也不行。

反而,他不仅不会杀他,还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平平安安地逃出潞州城,然后……

聂衡之强压着心中的癫狂,做了个手势,行动有素的金吾卫立刻从暗处涌出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在里面,为首的人是聂茂之还有……去了江南的施岐。

季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凌凌的目光在施岐脸上扫了一遍扭过了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沈听松被捆上了锁链。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开口,沈听松深邃的目光在花灯上停留了一瞬,含笑朝她摇了摇头,云淡风轻的模样渐渐稳住了季初急躁的心。

对,她该了解沈听松的,除了上辈子预料不及的城破,他对所有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也从来很有分寸没有让她担心过。

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全被另外一个人收在眼底,聂衡之幽暗的凤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猩红,他迅速地垂下了眼眸,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地让人将沈听松押进了马车。

季初看着那辆马车被施岐等人压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面,心一下就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和她相伴了数年的沈听松是先太子的子嗣,上辈子他们一起死在潞州城。这辈子,她得知了父亲真正的死因,费尽心思来到潞州城,安稳的日子那么的短暂,沈听松被抓走了。

她也许该因为沈听松隐瞒自己的身份和父亲的死埋怨他,可一想到他牵着自己手的温度和轻轻抚摸她发丝的动作,她又觉得他并未做错,他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他将父亲当做自己的良师益友,而他同样也不吝啬所有来包容她,替她解围。

同样地,聂衡之此时将他抓走也没有错,他是定北侯,他忠于的是龙椅上的陛下,他当然不能放过可能会对陛下皇位产生威胁的先太子的儿子。

即便沈听松什么都未做,即便龙椅上的皇帝是个昏聩无能的君主。

甚至施岐也没有做错,他要在潞州城立足要为自己的父母亲人报仇,就必须执行定北侯交给他的任务。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立场上做了正确的事情,那她要怎么办?她要做些什么应该做什么。

季初突然之间有些茫然,偌大的街道摆了许多许多的花灯,华灯之间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慢慢蹲下来,抱紧了怀中唯独属于自己的一盏花灯,蜷缩成一团。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底金纹的靴子,是她的针脚,季初语气没有任何的迟疑,幽幽开口,“不如你也将我关进大牢吧,我与先太子的遗嗣来往,理应获罪。我父母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被处死的吗?”

“好啊,你想进大牢,本侯如你所愿。这样,你肯定很开心。”聂衡之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凤眸黑压压的没有任何情绪。

季初因为他猝不及防的动作一个踉跄,怀中的花灯落到地上,里面掉出一块青色的玉佩,目光触到玉佩,她的眼中才有了些光彩,挣扎着用手去够玉佩。

男子没有拦她,只是在她即将够到玉佩的时候突然一个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强迫她的眼睛看向自己,薄唇紧紧绷着,裹挟着肃杀之气。

“季初,本侯和你说过,不会再见你,你也莫要求我。”

“我要往前走,我有大好的前途,我还可以有数不尽的温顺女子。”

“抓你的心上人只是例行公事,本不会牵连你,但你若喜欢大牢,也不是不可以进去。”突然,他的手指在季初的脸颊摩挲了一下,冷硬削瘦的脸上带着瘆人的阴寒,“你进过大牢吗?那里摆着上百套的刑具,各式各样的刑具,随便拿出一件轻易就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再硬的骨头到了里面也得软下去。尤其是女子,进到牢里,收拾的花样又多了些。”

季初看着记忆中从未见过全然陌生的聂衡之,终于瑟缩了身体,呼吸也悄悄快了一些。

感觉到了她的害怕,面色阴沉的男子迅速地收回手,“先太子一事不会牵连你,也不会牵连到季家,潞州城中你要做什么随你。”

话罢,他没有任何的停顿,阔步离去。

仿佛,他和季初之间真的一丝关系都没有了。

季初咬咬牙,捡起了玉佩放在怀里。被他那么一恐吓,心中的那股劲倒是又回来了,潞州城中还有她的族人,沈听松也未必会死。

第五十七章(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