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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虽然身份贵重,然而看起来却还带着年轻人在社交上的羞涩和不老练,满脸是汗的他和方秉生握手,嘴唇开了开,却没说出来话,只好陪笑,这次就是方秉生两手握着对方一只手死摇了。

“外面天气太热,我们回家说接风酒已经给方先生准备好了”叫李猛的胖子用手绢捂住额头叫道。“好好好,其他两位先生呢”方秉生笑问道:“钟先生给了我四个人名单。”“那两人在家里准备酒宴,是粮草小兵,我们是先锋是洋药军的冲锋队哇哈哈”李猛得意的大笑起来。

随后,方秉生和李猛一行人坐着两架西洋大马车招摇过市,龙川城不大,加上火车站霸气的修在城市中心,仅仅不过十五分钟的样子,穿过几个街口而已,方秉生就听身边踩在车外踏板上的仆役高声呐喊起来:“贵客驾临”随着这呐喊,马车左拐,方秉生指着窗外笑道:“这就到”

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一阵鞭炮巨响和锣鼓声中了,整条街好像成了前线的战场,硝烟弥漫,看不清路面了,巨响震得车玻璃乱颤;从乱抖的车窗里看出去,只见大路左右两道火光跟着车子在走,对方竟然在道路两边铺了两条等长的鞭炮挂随后锣鼓也擂了起来,方秉生在车里都感到自己小心肝跟着那鼓声抖,在鞭炮和锣鼓齐鸣中,方秉生失笑道:“太客气了”

虽然是大声说出来的,但在这巨响之中根本就听不见他自己的声音,坐在对面的李猛看见方秉生张嘴说话,但是听不到,一个箭步半跪半蹲在车座之间,把耳朵递到对方嘴边,大叫道:“您说什么”方秉生苦笑一声,对着那汗津津的耳朵大吼道:“各位太客气了”

这条路并不短,足足走了五分钟车才停下,方秉生走下车去,已经陷在充塞一条街的蓝烟里了,而且鞭炮还没停,看不清人,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摘下眼镜擦拭,旁边李猛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他一条胳膊,半拉半拖的往前走了。

“贵客到了”李猛大吼压过了鞭炮和锣鼓,还推开了几个走得太近的舞狮队,硬是拉着方秉生踩着满地的鞭炮纸屑走了十几步。等方秉生得空把眼镜戴上,才发现已经到了一个豪宅门口十几级台阶前。台阶上站满了人,都在微笑看着自己,接着两个人冲了下来,一个长袍马褂还带着眼镜,另一个是西洋打扮、怀里却端着一个水烟袋,岁数都在四五十岁上下,先慌不迭的作揖,又慌不迭的用西洋礼仪握手,害的方秉生也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

“在下是庄飞将”长袍马褂者自我介绍道。“在下是林留名”西装革履者自我介绍道。“在下方秉生久闻大名”方秉生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周围实在太吵了。接着林留名往后转身,对着台阶上两手往上一抬又一抬,台阶上站满了人,但是看起来也目瞪口呆的,看得方秉生大惑不解。

林留名狠狠的啧了一下,表示不满,正耳红脖子粗踮起脚尖要大吼的时候,李猛走过来,双手过头,对着台阶上猛烈的鼓起掌来。这下子,台阶上那些乡绅、属下、仆人明白了,立刻慌不迭的跟着鼓起掌来。

“你怎么教的”庄飞将对着林留名不满的叫道。“早晨教了他们几遍了又忘了”林留名怒不可遏又丧气的答道。“我们这小城,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连鼓掌欢迎都不懂”庄飞将愁眉苦脸的朝方秉生解释。“是是是,这都是土包子,不懂西学。大哥莫怪”后面的钟二仔终于开口帮腔了。

“你们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这,我兄弟都是受宠若惊了”方秉生笑着指着满地的鞭炮和在街心狂舞的舞狮队说道。“方先生请进接风宴准备妥帖了。”林留名因为鼓掌的事办得不漂亮,满脸是汗,急急的要拉方秉生上台阶进宅子。“别啊,还有彩头呢”李猛有些生气的一拉林留名。林留名一愣,然后一拍额头,哀叫道:“看我这记性”猛地转身,朝着天空猛地一伸手臂,大吼一声:“g0”

“老林在戒鸦片,所以最近丢三落四的,您别见怪。”李猛附在方秉生耳边小声说道。方秉生听到了这话,却没回话,他也跟着林留名的胳膊朝天上面看去,好奇的很。只见这豪宅大门上亭梁顶上,三个人踩着黑色屋檐瓦站在上面,旁边两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好像钓鱼甩杆那般,把竹竿往外一甩,顿时大门左右出现了两幅大红条幅悬在空中:右边写的是“熱烈慶祝宋右鐵電公司西學奇”左边写的是:“才方秉生老爺蒞臨龍川指導”

方秉生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屋顶上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往下一踏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秉生,从怀里掏出一物来。刚要动作,没想到脚踩滑了,眼看就要摔下来,那门上的屋顶足有三米高,下面还是台阶,围观之人齐齐惊叫了一声“小心”。没想到那位明显是练过的,左脚跟进,腰死命的朝后弯,竟然在屋顶上不要命的玩了个铁板桥姿势,裤裆对着众人,后脑勺差点磕在瓦片上,这才堪堪的没有摔下来。

下面众人惊呼声还没停呢,那人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没忘使命,两手拼命一展,唰的一声拉开了手里横着的短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勝得開旗”看着这四个字在那可怜人哆嗦的裤裆和小腿之间对着自己,方秉生嘴都合不上了。心里就说了一句:“这到底算条幅呢还是春联呢居然连横批都出来了”

回过神来,只见四位地主都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表情,赶紧笑了起来,还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念了英文:“veryg00d小弟不敢当不敢当是各位旗开得胜预祝各位”大家现在都懂这veryg00d,但绝不知道这是“很好”的意思,那是洋人的不谦虚,中国生意人硬生生的赋予这个词组新的涵义:这是我很满意的意思。

听方秉生这么一拽洋文,大家立刻大笑起来,方秉生只听后面庄飞将对李猛窃笑道:“我就说了,人家海京就时兴这个我上次去海京逛新开业的百货商店,外面满墙挂得都是这种春联”“果然算春联,不过还是正体字看着舒服啊”方秉生心里哀叫一声,立刻就被四个人架着脚不沾地的进了钟二仔的宅子。

一顿吹捧、一堆红酒瓶子之后、酒足饭饱,四位主人赶出闲杂人等,席间就剩方秉生和山鸡两位贵客,大家开始谈此行的正事了。“方先生”钟二仔给方秉生敬了一杯酒,突然自己一怕自己额头,自己笑了起来,他喝得微醺之后,也不复先前的羞涩,话也灵活了很多,他接着说道:“不该叫方先生的,应该叫方老师对吧”

“不不,老师也不足以表示敬意,应该叫做方大帅”最会说话的胖子李猛一拍桌子,大叫声好像要掀破屋顶:“咱们这龙川洋药帮就是方大帅手下的阵列兵,方大帅让咱们齐步走就齐步走,让咱们上刺刀就上刺刀,让咱们冲锋,咱们就冲出去拼了反正一切都听大帅的,对不对”“是啊”四人一起附和:“方大帅”

“别这么客气,”方秉生笑着挥手拒绝这称呼:“我不是大帅,钟先生才是大帅,我就是个就是个就是个师爷给各位出谋划策”“别这么谦虚,方大帅,您西学贯通,电报、铁路都是行家里手,这次钟先生也给我们说了,选举的事情都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