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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鼓掌这种西洋礼节,此刻唯有无言而有力的鼓掌才能表示小弟的敬意。”方秉生慢慢的说道。“好汉我虽然大体听别人说过,但是不知道您这么辛苦,听你亲口来说,忍不住鼓掌”陆站长说道。

方秉生放下手掌,俯身问道:“张兄,我有一事不明,请赐教。”“方先生请讲。”张其结赶紧答道,方秉生皱眉道:“您在美利坚打拼是感天动地,我非常钦佩但是为何要感谢神呢你难道不感谢自己的勤奋吗”“对啊”陆站长也叫了起来,问道:“您是感谢神给你动力让您撑下来吗”

“呵呵,”张其结微笑了一下,又朝着桌子伸出手来,笑道:“两位,难道你们以为去富州府美利坚讨生活的华人就我一个吗那是成千上万的我们仅仅在金山市就聚集了几万同胞,都搞了一条唐人街出来”“哦”方秉生和陆站长疑惑的看着张其结,静候下文。

张其结继续说道:“所以,你们以为就我一个人满手烫伤吗你们以为就我一个人头悬梁吗大家努力不比我差的为了能光宗耀祖,为了能衣锦还乡,华人是最吃苦耐劳的”说到这里,张其结脸色阴暗了一下,这是今晚以来他唯一一次显得很痛苦:“但是,能够衣锦还乡的人不多,有人死在淘金矿上;有人做生意赔钱了;有人去的晚,哪怕一打衬衣收十美分仅仅温饱,也在天天烫手打拼;还有人把赚来的钱全赔进了唐人街的鸦片馆和赌馆里。勤奋,不是成功的绝对因素,能赚到钱、然后能拢住钱、然后风光体面的回国,这不是必然的除了勤奋,还得看运气,这就是神对你的照顾了”

张其结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年从美利坚回国,其实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老朋友,和我一起回国。他一样满身伤疤、一样从淘金到洗衣到饭店,什么都干过,和我一样怀里揣着一叠血汗换来的美金。”“他现在在哪里呢”陆站长张大了嘴巴问道。张其结低了头,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就在我们回国的越洋大船上,他百无聊赖之际,去参加一伙人的赌局,到了海京港的时候,他兜里的十万美金全成别人的了。”

“那他怎么办投海自杀了”方秉生也没有沉住气,急急问道。“自杀你太小看国人了吧”张其结笑了笑,说道:“身无分文的他朝我借了四十美元买船票,在港口一下船,连回家看看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又上了另一条回美利坚的船,再次回美利坚奋斗去了。说是暂时无颜见江东父老,要几年后再衣锦还乡。”方秉生和陆站长面面相觑,很久说不出话来。

“比我勤奋的多了去了,没有运气没有神的保佑我说不定早变成淘金坑里的尸骸或者美利坚大铁路枕木下的孤魂野鬼了,谈什么要和重孙子讲老子的辫子哦,呵呵。”张其结有点调皮摆了摆脑袋,让脑后的辫子钟摆一样晃动起来。

047、这里,谁不想当官呢

听张其结讲完辫子的故事,果然酒席气氛热闹了很多,几个人也有了敬酒的好借口,一时间觥筹交错、称兄道弟。方秉生看张其结喝得挺高兴,抽了个空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哎,咱们龙川最近有啥新鲜事没有啊”

“咱们是小地方,比不得京城日日常新,没啥新鲜事吧”张其结和陪酒的本地朋友互相看了看,笑着说道:“也就是三年前火车通车是大事,别的,还真没有听说过。”

方秉生微微皱了眉头,但觉的张其结不像是撒谎,想了想,愕然想到:是不是这家伙根本没把参选当回事呢这可能太大了,要不是他为了巴结钟家良,被派来专管这事,他也不在乎什么选举,报纸上什么乌七八糟的“民选”、“上下两院”、“地方自治”等等新词根本看不太懂。而且就连报纸业本身也不是太懂这些,连海京纪闻这种民间首屈一指的大报对选举往往都是转载皇报的社论,不敢自己随便发言评论。

要是京城里可算有一家报纸发了一篇关于选举的原创,其他的报纸就争先恐后互相转载或者抄袭增减变作自己的首发,而且有时候还明显抄袭发挥错了,比如把“地方自治”解释成“恢复春秋古制封建割据”,这不是胡扯淡吗天子脚下怎么能容忍你割据

想到这些,方秉生决定单刀直入,不再拐弯抹角的引导。他手指缓缓敲着桌布,瞳孔缩成两个点死死盯住张其结,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嘴里以一种不经意的口气问道:“对了,我来的时候,在火车上看报纸,好像龙川要选举什么的张先生,听说过吗”“选举”张其结一愣,思考了一下,好像在思辨这两个字的意义之后才一拍桌子大笑道:“对啊我们马上要选举了这确实算点新鲜事吧,哈哈”

“我看报纸上最近都在说这个选什么举的,这到底干嘛的啊”方秉生瞳孔一点都没有放大,宛如针一般扎在张其结脸上,但自己脸上却故意装了个迷糊的表情:“听说这玩意也是西学,张先生不是在美利坚生活过十年吗见过洋人选举吗可否教教我”

“好啊。”张其结好像一点都没发现对方在套自己,他满脸红光的解释道:“这个选举啊,确实是洋人来的玩意。以我所见,就是洋人一个城市里的平民选一些有头有脸的缙绅当他们的他们的他们的”说到这里,张其结结巴了,朝着天花板仰起脸来,皱起了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好像在中文里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事物。

想了好一会,张其结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对着一脸求教若渴表情的方秉生倾斜过身子,手在他面前转着,彷佛在空中转着一个翻滚的瓷瓶那样,他说道:“打个不合时宜的比方,比如您方先生是选民,我是候选人,我们俩谈条件,比如我说我成功了,给您这行业减税一成,您一听高兴了,就投了我。也就是说,这些缙绅往往代表了一堆同类人的利益,有点像行会的会长”张其结说道。

“会长虎眼八爷那种”陆站长插嘴了,而且还笑了起来。“怎么会呢那不就是个流氓头子吗”张其结连连挥着手,不过又对着陆站长一笑:“但是美国人当选的候选人里面也有虎眼八爷那种流氓,哈哈。”“真的吗美国真是乡巴佬洋人地方,法兰西那些缙绅都满身香水味。”陆站长摇了摇头,狠狠踩了踩美利坚,顺路维护了自己留学国的名誉。

方秉生很隐蔽的瞪了陆站长一眼,非常不满被打断,他认真的朝张其结问道:“若议员就类似商会会长,那也就是说这些议员能管着我们了”“唉,这个,也不完全是,唉,这么怎么讲呢”张其结摸着自己的头发,满脸苦色,显然是无法阐明清楚这个道理。但方秉生就是俯前身子,死死看着张其结,一副学生听课的样子,不吭声非常有耐心的等着老师想起来。

gu903();猛可里,张其结一拍桌子,说道:“他们议员有点像这个:我开一座中餐馆,你开一座西餐馆,让老百姓按自己口味挑选,谁喜欢吃的人多就当选,然后挤掉另外一家餐馆,你一家独大,但是呢,这个百姓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得略微惯着他们点,得把自己的餐品做好,因为过几年,你还要和竞争对手再来对决一次,做得不好,就肯定暂时倒闭。咱们现在和西洋比呢,就是一大锅饭,你爱吃也得吃,不爱吃也得吃,市长今天想做中餐,你就必须吃中餐;今天想做西餐,你也必须吃西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