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脸色骤变:“是谁在胡言乱语”
“当真是某在胡说吗那为何府外会被皇城司的五百兵马围上”声音继续从院墙下的阴影中冒出来,赵琦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那是高明光的声音看起来这道口谕确是有问题。
李邺的视线在厅里厅外来回梭巡,终于发现了出言之人,他眯起眼,对站在墙下阴影里的高明光寒声质问:“你是谁”
“某乃大王帐下一走卒奉王命守护瀛侯。”高明光一身深蓝色的东海军服,手扶腰中佩刀缓缓从阴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他面沉如水,平日里一直挂在脸上的谦和笑容收敛不见,胸章上的一枚金星亮得炫眼。身为东海职方司外放主事中唯一的一名中郎将,举手投足便能搅动京中局势的王牌间谍,当他抛弃一切伪装,从骨子里透出的精悍,如同宝剑新砺,锋芒直摄人心。一露面就镇压全场的魄力,让人不会当真以为他只是一无名小卒。
高明光缓步上前,眼光沉沉有如实质,浓浓的杀意罩在院中,连呼啸了竟日的寒风在这一刻,似乎都停了下来。眼见他步步逼近,李邺紧张得双手握拳又松开,最后一咬牙,壮着胆子大叫道:“本官身负皇命,召你家瀛侯入宫陛见。你横加阻拦,妄言恐吓,你你想作反不成”
“某岂欲作反”高明光低低回了一句,突然舌绽春雷,一声怒喝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是皇帝想逼大王作反”
他大踏步的走到李邺两步之外,将赵琦护在身后,凛然说道:“我家大王最是爱惜子民,若有外人敢伤,虽远在万里,亦必提兵诛之。若是大王唯一的亲弟被你们骗去献媚于金虏,你说大王会怎么做”
“十年前,交趾李乾德不过伤了东海百条人命,大王便亲提大军,南征万里,灭其国,俘其王,于逝者灵柩之前数其罪而斩之。”
“七年前,女真已立其国,尽灭契丹百万大军,但因其犯我辽南,大王又领大军北上,一战灭贼十万,自此,金虏即绝足辽南,不敢南顾一步。”
“四年前,倭国劫掠了我一东海子民,大王再次亲征,三月之内,尽屠百万倭人,在倭都以四十万首级立三十丈京观,倭国遂灭。”
“于此同时,金虏携平燕灭辽之余威攻我天津孤城,围攻月余而不克,我三千守军一战灭虏万余,当时金虏领军的完颜斜也,正是如今的南侵主帅”
高明光历数着东海建国以来丰功伟绩,百胜雄威让赵府中人听得热血沸腾。盯着面无血色的李邺,高明光狠狠得踏前一步:“李给事,你只道金虏六如,言其人如虎,马如龙,那你可知道,金狗在我东海大军面前,当真只如狗一般被宰杀你家皇帝畏惧金人,独不畏惧我东海”
高明光的声音越提越高,说道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叫了出来。原本就被他吓得胆寒的李邺,不禁畏缩的向后连连退去,却不意被一块翘起的石板绊了跟头。几名侍卫忙过去搀扶,高明光却冷笑着抢上前,手一提,半出鞘的腰刀将几人吓得不敢稍动。
他站在几乎要失禁的六如给事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冬天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面目尽遮在阴影中,李邺等人只能看清他冒着寒光的双眼和说话间不时露出的森森白牙。
“如果日后大王因今日之事起兵于海上,欲得给事和诸位的首级而甘心,你说当今的皇帝会不会答应下来”高明光寒声质问着。李邺瑟瑟而抖,但高明光忽然间又转颜一笑,满面杀意化为一团和气。在李邺茫然的眼神中,只见高明光蹲下来轻拍着他冷汗涔涔的一张肥脸,语气平和得如同在拉家常:“李给事,你已经去金营出过力了,何苦再趟这趟浑水。不过吃金虏一吓,上皇就忙不迭的将张觉献出。如今又是被金虏一吓,今上又想将我家瀛侯献出。这样的胆子,日后大王要你的全家性命,官家敢不给不如回家罢你看你,一下流了这么多虚汗,肯定是生了重病。如今的官家仁德,若是知道你突然得了急症,定然会好言抚慰,不会再逼你出来的”
李邺刚被吓走,高明光立刻摒去围上来的众人,拉着赵琦走到一旁,“马植都逃了,殿下你还留在这里做甚末将不是早派人请你离城了吗为何只让夫人公子离开你知不知道,开封城就要破了”他在赵琦耳边急声叫着。
赵琦苦笑摇头:“本以为开封城防完固,濠河水深”
“但只能防爆破,不能防火炮。”高明光立刻接口道,他没时间再与赵琦磨嘴皮子,急急的把手上的情报直言相告:“末将刚从滑州查探回来,完颜宗望此行总计带了八门火炮南下,昨日刚过了河。虽然有两门落水,但其余六门都在往东京城下运来。以他们的速度,三天之内必至,只要火炮开火,东京城保不住的。”
高明光看看左右,虽然并无人偷听,他仍压低了声音:“李邺现在虽被我吓走,但很快皇帝还会再派人来的。金虏与我东海新仇旧恨,深如渊海,若是殿下入其营中,必然难保还请殿下早些更衣,即刻随我离城。府外的五百皇城司人马,我还没放在眼里”
赵琦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我不走”
“殿下”高明光急得直跺脚,都这时候了,赵琦还在犯倔。不由分说,他强扯起赵琦的袖子就要往后院去。
赵琦死死钉住脚:“我不能走,我这一走,府中之人必然遭人报复。他们服侍我多年,虽为主仆,实如家人,我岂能弃他们而去何况京中多少士民苦盼东海来援,若是我临敌潜逃,对我国的名声殊为不利。且我常年在东京,为东海无尺寸之功,今次自当略尽绵薄之力。我这一入金营,王兄就能名正言顺的起兵了,我知道王兄等这天等了很久,不能让他错过。”
他甩开高明光的手,先恭恭敬敬对高明光拱手一礼,直起腰轻笑道:“多谢高兄弟你这几年对我的看顾,若没有你常来探访,这日子还真难过。也多谢高兄弟你前些日将我的妻儿送出城去,不然生离死别,临到头来倒真让人受不了还请高兄弟回去与王兄说一声,请他念在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上,多多看顾我那几个孩儿。我这做弟弟的,怕是不能看见他身披龙袍登上皇位的样子了”
高明光眼定定看了赵琦许久,突的一声长叹:“末将身负王命,须保得殿下平安无事。如今殿下意欲入虎口,末将岂能眼睁睁看着。也罢,就陪殿下入虏营走一遭”
第三十七章异变中
靖康元年元月十三,己卯。
卫州门外。
六门在架在金人连夜用巨石砌起的炮座上的青铜火炮连续开火。从炮口迸射出的炮弹,横过百步的距离,一头撞向东京城西北角卫州门的包铁城门。虽然金军炮手射击的准确性并不算高,但数斤重的铁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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