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盖才靠着手上的告身凭证,途经重重关卡,终于来到成都府外茶马榷场。
茶马榷场占地广大。几十支马帮搭着帐篷各自休息,中间还能空处几块跑马的地来。
在榷场门口,得盖验了身份和一路上的关文印章。一行人便进了榷场中侯着。按照旧时的规矩,很快就会有几个官人过来,先查看货物和马匹,然后按照规矩兑换成茶砖。
不过今次却大不一样,刚被领到安营扎寨的地点,立刻就有一群不知什么身份的人拥了上来,围着这支不大的马帮前后左右,吵吵闹闹。
得盖茫茫然看着他们,他虽是能说汉话,却并不熟练,这群人嘴皮子动得飞快,只觉着是一群飞蠓在耳边嗡嗡吵闹,什么也没听清。而身边的从人更是不知所措,甚至有几个紧张得右手握住了刀柄。
还是一个走惯茶马道的老伴当知道如何处理。只见他从一众人等中悄悄退了出来,扯住领着他们进来的公人走到一边,私下里递了块小指尖大的碎金过去,“官人,这是怎么了他们又是那家衙门里官人”
公人没搭理,先把碎金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下,满意的看着上面的牙印,方才笑道:“如今新任的赵转运执掌川陕盐茶酒务。茶马交易的规矩也改了。你们的货物直接卖给商人,他们买下后才再转给官府。”
老伴当苦起脸:“官人。俺们是蛮夷,眼界浅,官府不做主,怕会被他们骗了。”说着,手底下又递了块碎金过去,靠着金沙江,手上的金子却是不少。
公人接过来,这次没再咬了,直接揣进怀里,继续说道:“你们今次运气好。听说西虏刚刚打了兰州。茶马入青唐的北路已经断了一半。现在只有从汉中往陇右的一条路。如今青唐羌内部也在乱着,马价已是大涨了。你也别定价格,一件件货铺开来让那些商人们自己争去,包你们卖出三五倍的价来”
老伴当不知道什么西虏,更不明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但马价大涨四个字他是听得清清楚楚,而公人给他支得招,他也心领神会。右手一翻,又是一块碎金递了上去。
一块接着一块的金子递过来,公人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接过碎金,嘴中连声说着,“这怎么使得呢”便用外人难以察觉的手势指了指商人中的几个,声音压低:“那几个都是骗子,小心上当”
说完,便转过身,自去了。
老伴当千恩万谢了,回过头去,找了得盖要着耳朵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得盖眼睛亮了,脊背一挺,让众商人安静下来,却照着那公人方才说的一条条的做了。
半日后,几个商人便牵着三十七匹马,四百一十四张牛皮,到了榷场外的提举司衙门去交割,按照赵开定下的规矩,换了茶引各自离去。
“又让那些奸商赚了”提举司门外,一个身量颇高、身着素色公服的青年,看着几个商人得意洋洋的离开,脸上尽是不快。
在他身边,一个笑眯眯的一张脸,一副心宽体胖模样的胖子却摇头道:“元通如今最要紧的是让盐引、茶引通行起来。虽然让商人支转一道,会少赚一点,但还有茶马税收可以补偿,换出去的茶引我们更是有赚。而且卖出的价格一高,西南夷各部得到消息后,必然会大批的赶来卖马。买走积压的盐和茶。不用这等方法,三千万斤茶叶,数百万斤井盐,何时能出清还有北面急着催马,全都得靠着他们啊”
被唤作元通的青年苦笑不语,若不是身边这个胖子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提举川陕两路盐茶酒、并兼任成都府路转运使的赵开,若不是如今时局大变,他早拿着春秋大义喷过去了。
这青年姓冯,名康国,字元通,是遂州人今四川遂宁市,在开封做过太学生,金人南侵后,他逃归家乡。如今赵构据川陕,他便被人举荐上来,在赵开的提举川陕盐茶酒税衙门任了职,参赞诸务。
赵开对冯康国很看重,连出外吃饭都拉着他一起。两人在街市上漫步,身后的随从远远的吊着。走了一阵,便进了街边的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楼。
选了一张临街风景好的桌子坐下,很快,店小二便过来:“劳二位官人久候,不知要点些什么酒饭”
赵开说话痛快,也不磨蹭:“先上个奶房签、三脆羹垫垫饥,再来个鹌子水晶脍,润兔肉、炙炊饼、烤脔骨。顺便再上一壶羊羔酒。对了四色果盘也快些上来”
赵开是个吃户,点得都是这家店里的特色菜,小二点头哈腰,直起身子对后堂一连串唱了菜名,“二位官人请稍待,酒菜马上便到。”
转过头来便先端上了四果盘,装着些雕花蜜饯、时新果子,让赵开二人当着零嘴吃着,一壶羊羔酒很快也送了上来。
冯康国拿起酒壶,帮赵开和自己斟满。
赵开端起杯,轻啜一口,咂咂嘴,却是一摇头。正品的羊羔酒,色作乳白,清冽可口,后劲亦是十足,在开封府中,也只有七十二正店中才能喝到。这成都府里的羊羔酒,却是差了七八筹下去。
冯康国也跟着喝了一口,叹着气:“果然不及京中。樊楼美酒春色,却是见不到了”
赵开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笑道:“有钱收就行。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冯康国也是失笑。赵开提举川陕两路盐茶酒,正要靠着对酒水征税来补充税入。
大宋酒业官营,禁私酿。要想做酒家营生,必须去官酒坊去买酒。而官营酒坊,官府并不是自己酿酒,而是将酒场承包出去,让酿户各自竞标,价高者得,称为买扑,也是中国拍卖的起源。
不过赵开却尽废旧时政策,不再对外承包,而是将酒场中的众多酒窖分割出租,任凭酿户自行酿造,只按酿酒数量收钱。好酒、劣酒都无所谓,一分酒,就是一分钱。
可怜啊
赵开给自己倒满了酒。他堂堂一路转运,实际上的建炎朝中计相。却是要锱铢必较,连一文钱都得想着办法扣下来。如今商路被封,党项人又来趁火打劫,京兆府却是一天四五封公文,来催着要钱。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开手上一把烂牌,拼到这般地步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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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开刚起了个念头,便立刻自己给否决掉了。这是饮鸩止渴
gu903();就像是王莽造大钱,从当五大钱,造到当十大钱,再从当十大钱,又造到当百大钱,到最后,还弄出当五百的契刀,当五千的金错刀,但结果呢,却是国破身死,脑袋也被做成了漆器,成了大江下游的洪武天子最喜欢收集的那种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