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方步亭只好把勺搁在了碗里,望着那张照片,喃喃地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为什么杀他”
方步亭曾设想了这个大儿子开口问的第一句话,至少设想了十种以上的问话,比方问自己为什么当面承诺背后弃义,甚至问自己为什么十年了还是那个不堪为人之父的父亲,等等等等。就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简单,简单到自己吃惊,简单到自己用这句话去问别人也无人能答。
“为什么杀他”方步亭在心里想得好苦。
因为他是共产党因为他太不应该牵连太多的事因为他是个太应该死的好人因为他是个太应该死的活人自己能说清楚吗有谁能说清楚吗
方步亭必须抬起头了,必须望着方孟敖了:“这句话应该让别人来问。”
方孟敖:“让谁来问”
方步亭:“小一点让曾可达来问,大一点让曾可达的上级来问。”
方孟敖把那张照片慢慢拿回去,插进了上衣口袋:“账呢”
方步亭:“封存了。”
方孟敖:“在哪里”
方步亭:“你姑爹那里。”
方孟敖站起来:“不要以为我不能在这里抓人,你们就可以天天看着那么多人饿死,然后杀死一个替罪的人,自己在这里安然地吃汤圆。”说着端起了面前那碗满满的汤圆轻轻放到方步亭的那只碗边,转身向门外走去。
方步亭望着他的背影。
“收起那幅照片。”方孟敖的背影在客厅门口又停住了,“下次我来不想再看到我祖母跟您在一起。用这么多心思,就去想想我祖母是怎么教您的。再用一点儿心思想一想崔中石的老婆和他的两个孩子,如果还有心思就想一想北平两百万挨饿的人。”
方孟敖走了,太阳光照进了这间一楼连接二楼的洋房。
二楼方步亭卧房的门轻轻开了,程小云眼噙着泪出现在卧房门口,怔怔地望着坐在餐桌旁怔怔的方步亭。
突然,她面露惊色:“步亭”连忙向楼梯奔去。
餐桌旁的方步亭正弯着腰将手指伸进喉咙,拼命抠着,想把吃进去的汤圆吐出来
“姑爹姑爹”程小云一边奔下楼一边急喊着谢培东。
方步亭弯着腰,已经一手捂住腹部,向程小云伸出了另一只手,显然是在阻止她的叫喊。
“同学们同胞们”梁经纶站在和敬公主府高于大院地面一米的廊檐下,今日尤其慷慨激昂,“事实已经越来越清楚,北平市参议会之所以做出驱赶东北同学的决议,是因为北平市民食调配委员会贪污了大量的配给粮或者说有很多人在攫夺北平民众包括师生口中的最后一点儿活命粮七五惨案,对死去的同学没有说法,被抓的同学依然关在牢里南京中央政府派了个所谓的五人小组到北平,坐着飞机呼啸而来,不到一个星期又偃旗息鼓而去。没有任何调查结果,更没有给东北同学和北平民众任何交代。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在欺骗民意,或者是他们畏惧权势甚于民意假设一下,如果没有方孟敖大队长率领的青年航空服务队,当局早就应该拨给北平的一千吨粮食很可能在天津或是别的地方也被卖了,变成了美元,流入了他们的口袋。还有,国军第四兵团的军粮为什么也会跟民调会的配给粮发生关系黑幕已经拉开一角,七五惨案过去二十多天了,我们还应该沉默,而让一支二十余人的航空服务队在那里孤军作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吗”
大坪里,屋檐下甚至一棵棵树上全是学生,难得的是这时十分安静,所有的目光能看见不能看见都在看着梁经纶或者梁经纶声音发出的方向。
有几双眼睛占据着有利地形不时在观察整个局势就是中正学社那些青年特务学生。
有一双眼睛淹没在人群中十分复杂地望着梁经纶和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这就是何孝钰。
因为还有一双眼睛就在梁经纶身旁,不只是兴奋激动,而且一直闪耀着幸福的光亮,这么近,这么多人,她的眼里仿佛只有一个人,只有梁经纶谢木兰已经完全沉浸在忘我甚至是忘记整个世界的状态中
这瞒不了何孝钰的眼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梁经纶的声音越发激昂了,“生存要靠我们自己,自由要靠我们自己,民主更要靠我们自己”
“反对贪腐”一个学生带头振臂高呼。
“反对贪腐反对内战反对迫害”所有的人开始怒吼,声浪如潮。
梁经纶抬起双手轻轻下压,声浪又渐渐平静下来。
梁经纶:“青年航空服务队就在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我们难道还应该坐在这里,等着他们再查出一些贪腐的粮食,然后通知我们去领吗”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振臂高呼:
“到民食调配委员会去”
“到北平市政府去”
“到北平市参议会去”
“找傅作义去找李宗仁去”
声浪越来越大,人群开始骚动,开始向门外拥去。
何孝钰被人群裹挟着也挤向大门,这时被一个特别的声音吸引了,艰难地转头望去。
谢木兰正紧紧地挽着梁经纶的手臂,不住地大声喊道:“保护梁先生保护好梁先生”
好几个青年男生立刻在梁经纶身边挽成一圈,保护的不只是梁经纶,还有紧挽着梁经纶的谢木兰
曾可达又换上了国防部少将督察那身标准的美式军服,笔直地站在办公桌边听着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仿佛笼罩着整个北平上空:“不要怕乱现在再乱也是小乱,要是继续捂着接下来就是大乱跟共军全面决战在即,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备都多于共军,更优于共军,为什么一败再败我们是败在政治上,不是败在军事上。这一点务必头脑清醒。共产党占领了农村,搞土地革命,从农村包围城市。我们如果连几座主要城市的民生供给都不能保证,那就真是把最后一点儿民心都彻底丧尽了。仗不用打也已经输了。”
曾可达听得血脉偾张,呼吸都屏住了。
对方建丰的声音:“你在听吗”
曾可达愣了一下,立刻答道:“我在听,建丰同志。我想请您下达更明确的行动指示。”
建丰同志接着说:“我的明确指示还是那句话,不要怕乱。与其让共产党煽动民众把矛头对准党国、对准政府、对准总统,不如我们自己将那些蛀虫挖出来。我们动手了,共产党便不会再煽动民众,他们比我们更看重民心、看重民意。党国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必须立刻推行币制改革,废除旧法币,推出有储备金和物资保证的新币制我会亲自在上海推行,北平就靠你们了。中央银行和他们背后的人一定会坚决反对,中央这边我来对付,北平那边你们要抓住现在这个时机,争取方步亭,配合我的行动”
对方停顿住,曾可达略等了两秒钟才大声答道:“是我们一定坚决执行。现在最大的阻力不是方步亭了,是扬子公司在平津政界的那些股东,还有陈继承代表的国军第四兵团,还有徐铁英代表的中统和马汉山代表的军统。闹大了,他们都会联起手来极力反对。”
对方建丰的声音:“他们不敢公然反对我,因此也不敢公然反对你们,但他们一定会捣乱。徐铁英有配合你的责任,制住他让他有所顾忌。陈继承、马汉山之流敢于捣乱,你就去找傅作义将军,也可以去找李宗仁副总统,他们会站在我们一边。陈继承捣乱就撤了陈继承,马汉山再捣乱就处决他”
“明白建丰同志。”曾可达这次大声答道。
北平市警察局前院大坪。
急促的集合哨声
无数的警察,拿警棍的、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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