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山:“我想叫你一声老弟,行不行”
方孟敖沉默了片刻:“叫几声都行。”
马汉山:“老弟,听老哥一句话,信谁的话,也千万不要信国民党的话。老哥在国民党混了几十年,能活到今天,就是从来没有把他们的话当过真。”
方孟敖:“你是不是国民党”
马汉山:“所以,我说的话你也别当真。我要告诉你,我给那个人一把枪是叫他去崩了徐铁英,你相信吗”
方孟敖想了想,笑了:“相信。”
马汉山跟着笑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马汉山说的话也有人相信了。”
方孟敖收了笑容:“不要乱来,好好配合,我会保你。”
马汉山又没有回话。
方孟敖侧眼望去,但见马汉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说了,让我打个盹儿。”
方孟敖再瞟望时,马汉山像真的睡着了,脸上一片平静。
方孟敖心里突然五味杂陈,轻轻放慢了车速,车子这时像个摇篮。
后面的车都跟着减了速。
最后一辆十轮大卡车上。
显然有命令,五十个人都拥挤着蹲着,车速一慢,有些人便站了起来,向前张望。
“都蹲下”这辆车带头那个人喝道。
张望的人立刻又蹲下了。
带头那人蹲在车厢中间,对面便是老刘。
显然早就想问话了,只因刚才车开得太快,这时带头那人终于可以问老刘了:“五哥,真不要命了,杀徐铁英的活儿也接”
周围好多双眼都望了过来,老刘只是笑了一下。
带头那人:“家里真那么缺钱”
好多双眼睛,老刘还是笑着。
带头那人叹了一声:“马局这个人平时对弟兄们确实不错,可我知道他那些家底早就败光了,担心给你的是空头支票。”
老刘回话了:“我看了,天津花旗银行的,前面是个一,后面好几个零。”说着,老刘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折着的支票递给带头那人。
带头那人打开支票,眼睛立刻亮了。
附近的脑袋凑了过来,远些的声音嚷了起来。
“几个零”
“是不是真的”
“不会是法币吧”
“花旗的,自然是美元”
一阵挤,带头那人蹲不住了,喝道:“扶着点儿我行不行”
身旁立刻伸出来好些手扶住了他。
“多少”
“是不是十万”
带头那人大声喝道:“抢银行哪能不能闭嘴”
安静了,几十双眼睛依然瞪得溜圆
带头那人:“是一万美元,到天津花旗银行立马可以兑现。”
“可以去香港了”一个穿着大两号旧西服的人脱口嚷道。
带头那人立刻盯向那人,喝道:“给你,你去干”
几十双眼同时盯向那人。
那人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
带头那人转望向老刘:“五哥,家里真要这笔钱救人,我替你送去。不为救人就退给马局,卖这个命不值。”将那张支票伸了过去。
老刘没有接言,也没有接回那张支票,依然笑着。
挨近的人都听到了,都望着老刘。
远处的人没有听到,都望向那张支票。
“这个钱是不能要,要了也没命花。”身旁一个人插言道。
“是啊,五哥,你跟马局素无交情,不能干这个事。”另一个人也跟着插言道。
这两句话大家似乎都听见了,瞬间沉默了。
“我来干”不远处一个穿工装的大汉突然喊道,“干完了我立刻给自己一枪,只要把钱送到我绥远老家就行”
“我能不能说几句”老刘嗓门真大。
大家都望向了他。
老刘:“这一万美元每人两百,都能够拿。”
嘈杂声立刻又起。
带头那人倏地站起来:“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车一晃,眼见要摔倒。
老刘一把拽住了他。
带头那人又蹲下了:“五哥,你接着说,站起来说。扶着点儿”
老刘站了起来,身旁好几双手撑着他。
老刘:“告诉大家,马局长没有叫我们去干谁。这一万美元是叫我们去保护几个国防部调查组要保护的人。只要我们把这几个人掩护走了,国防部担责任,钱我们分。”
所有的人都亢奋了,齐刷刷地望着老刘,老刘却望着带头那人。
带头那人一把拽住老刘的手:“拉我一把。”
老刘拽起了他,稳稳地扶着他的手臂。
带头那人:“一共几个人,都是谁”
老刘:“三个。人我也不认识,只知道都是燕大的,两个教授,一个叫梁经纶,一个叫严春明;一个学生,女的,叫谢木兰。”
“那就是美国人的背景了。”带头那人扫视众人,“这个活儿我们可以接不分什么工了,认准了人,趁乱一哄而上救走人,明天去天津取钱,后天分”
据说是燕京大学1946年出资三万大洋买下来准备扩充校园所用的好大一片空坪,刚平整了地基,搭了一排工棚,内战爆发,只得停止了施工,荒置两年,这次正好派上用场,选为各大院校临时发粮处。
靠东地基边沿那一排工棚刚好可以放粮食,却又只够堆面粉,大米就全都堆在了工棚外边。一百公斤一袋的大米,靠工棚正中方方正正码得像一个大讲台,两边堆得像掩体。于是讲话的地方有了,坐在掩体后发粮的地方也相对安全了。
8月中旬,早上九点的太阳已经开始晒人了。大坪地上,静静地坐着也不知多少学生,都是各校推出的学联代表,当然也有一些老师。粮食就在他们的前方,无一人前去骚扰,无一人发出声响,这是在静坐。用北平人的话讲,这是“闹学生”的一种,静坐以后闹成什么样,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摆成掩体的米袋后也有好些人在“静坐”,便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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