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姓名。
孙秘书的目光定在了最后一个姓名上“谢木兰”
不能再掩饰犹豫,孙秘书走近徐铁英,指着谢木兰的名字低声说道:“局长,这个人是不是最好不要叫”
徐铁英并不看名单,回道:“都叫。”
梁经纶囚房窗口的日光直射在那份抓人的名单上
“这不是在抓共产党,不是打压我一个人,这是要破坏币制改革”梁经纶的手一抖,将名单掷还给孙秘书,“立刻报告建丰同志”
孙秘书:“徐铁英是突然袭击,我没有时间报告。”
梁经纶:“曾可达呢铁血救国会就我一个人在北平孤军作战吗”
“梁经纶同志。”孙秘书低声喝住了他,“曾可达同志正在行辕留守处开会,何其沧、方步亭都在那里。出了门你要求见王站长,请他立刻打电话到会场去,请何其沧、方步亭出面保谢木兰。牵涉共产党,报告建丰同志,他也为难。”
王蒲忱的眼中,两辆载着军警和学生的车开出了监狱大门。
最后一批学生在上最后一辆车了。
王蒲忱的耳边,监押组那个人在报告。
他掏出了烟和火柴,点烟的手突然停住了:“谁”
监押组那人:“谢木兰。”
王蒲忱扔掉火柴,掏出那份释放名单飞快扫视,竟然没有谢木兰
王蒲忱倏地抬起头。
最后那辆车已发动了,后挡板刚推上。
王蒲忱喊道:“还有人,这辆车先不要开”
一个车下的宪兵:“是”立刻跑向驾驶室旁,“王站长命令,先不要开。”
王蒲忱领着监押组那人,快步向牢房方向走去。
西山监狱这处后院,从接手保密局北平站一年多来,也是王蒲忱特喜欢独处的地方,今日进来,如此怪异。
徐铁英一个人坐镇草亭,高墙外的西山居然没有一声鸟叫,没有一丝风声。
王蒲忱平时徜徉的步子慢得更徜徉了,进了草亭。
徐铁英望着他。
他也望着徐铁英。
“孙秘书叫你来的”徐铁英望向他的眼。
王蒲忱:“是梁经纶,在牢房通道抗议。”
“抗议什么”
“徐主任。”王蒲忱叫着徐铁英党通局的职务,在旁边石凳坐下了,“今天突然成立美援合理配给委员会,显然是美国向南京施加了压力。司徒雷登大使又亲自点名何其沧、方步亭出任副主任和委员。这个时候当着谢木兰暴露梁经纶的身份,如果谢木兰不就范,无论是杀她还是关她,方家和何家这一关都过不去。事关大局,请徐主任考虑这一层利害关系。”
“这一层关系我好像还真忘了。”徐铁英乜向王蒲忱,“陈部长说过,牵涉到复杂的人事可以听听你的意见。王站长认为该怎么办”
王蒲忱:“我的意见刚才已经说了。”
徐铁英:“释放谢木兰”
王蒲忱:“请中央党部考虑我的意见。”
徐铁英:“可以。但是必须履行释放程序。”
王蒲忱:“我们都知道,谢木兰并不是共产党,无须履行释放程序。”
“可梁经纶是共产党,正在发展谢木兰。”徐铁英断然回道,“因此,梁经纶必须向谢木兰说清楚自己铁血救国会的身份。说清楚了,谢木兰还愿意跟他,就可以释放。”
王蒲忱失去了平时的淡定,有些激动:“徐主任,我理解中央党部对我党党员的甄别纪律,只想提请中央党部考虑,今天释放学生是总统的决定。尤其牵涉到谢木兰,必定惊动美国盟友的态度。我请求中央党部先报告总统”
“中华民国不是美国盟友的情妇总统也犯不着事事看美国人的脸色”徐铁英倏地站起来,“我再提醒你,总统首先是我党的总裁,是代表我党竞选的总统。现在总裁就在中央党部听取陈部长的全面汇报。你还请求向总统报告吗”
王蒲忱终于惊了:“就为了一个梁经纶”
“到现在你还认为只是一个梁经纶”徐铁英彻底摊牌了,“这一年多来美国跟我们的外交关系日益恶化,原因之一就是党国内部有人离心离德丑化党国形象。譬如这个梁经纶,利用何其沧跟司徒雷登的关系,多次向美国人传达负面影响。他到底是在执行你们经国局长推动币制改革的计划,还是在执行共产党学委的指示王站长,刚才那份报告已经给你看了,你们都是铁血救国会的成员。对你,党部是放心的。可这个梁经纶到底是曹营还是汉营你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居然还让他跟那个有重大中共嫌疑的方孟敖联手行动。经国局长走险棋,你们谁都可以逢迎,我们中央党部必须为党国负责。”
王蒲忱望向高墙外的西山,似乎明白为什么满山的鸟都不敢叫了。
“不谈了。”徐铁英看表了,“顾全经国局长的工作,也是给梁经纶最后的机会,我们给他半个小时争取谢木兰,然后向那几个共产党公开他的真实身份。至于谢木兰能不能争取,对方家、何家应该如何善后,王蒲忱同志,无论作为保密局,还是铁血救国会,你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办。”
王蒲忱没有再说话,慢慢站起来,慢慢转身,往后院通道走去。
与进来时不同,他的脚步重了,而且踏地有声。
徐铁英向他那双脚乜去,辨析着那双踏地有声的脚步传出何种滋味在心头。
王蒲忱其实已经没有更多想法,只想惊动背后西山的鸟都飞起来,像平时一样聒噪,赶走挥之不去的耳鸣。
西山却依然沉寂
第76章旁若无人
方宅一楼客厅。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方孟韦在客厅门前站住了,望向厨房那边。
团圆美满,今朝最
上海国语,吴侬风韵,程小云今天唱来却隐隐露出“镜花水月”的感觉。
何孝钰在一旁帮着拌蔬菜沙拉,停住了钢叉,没有跟着学唱这一句。
程小云在面包烘箱前回过头:“怎么不唱了”
何孝钰:“程姨,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唱红楼梦”
程小云怔在那里:“是吗”
“是。”
“是我走神了。”程小云歉笑了一下,“今晚是团圆饭,可不能唱成红楼梦。我们再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方孟韦的背影听着身后的歌声,已经在通往二楼办公室的楼梯上。
办公室的门开着,能看见姑爹在办公桌前整理东西,也能看出姑爹在听着厨房教唱的歌声。
团圆美满,今朝最
方孟韦的身影来到二楼办公室。
谢培东回头望着方孟韦。
方孟韦也在望着姑爹。
谢培东:“木兰没有跟你出来”
“找几张崔叔的亲笔信函,报告也行。”方孟韦没有接姑爹的话题,淡淡地说道。
谢培东怔了一下,见他目光游移望着别处,便转身去开文件柜:“何伯伯出面了,南京那边来了电话,抓的人今天都会保释出来。还有,开完会,你爸会陪何伯伯来家里吃饭。”
谢培东拿着信函转身,见方孟韦依然没有接言,但听见楼下教唱的歌声又隐隐传来:
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谢培东:“何副校长轻易不来我们家。你小妈教孝钰唱这个曲子,是想晚饭时让老人开开心。”
方孟韦还是没接言,只伸手去接谢培东手里的信函。
谢培东望着他,这时才问:“要崔叔的信函干什么”
方孟韦:“崔叔家还有两个孩子呢,人家也想爸。这么久了,总得写封信吧。”
谢培东一愣,半晌才说道:“人在美国,有信也不会这么快。你要写得不像,反而会引起崔婶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