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了,夫君又被楚煌自承了一下。雁子从北来,便是楚煌自言从北而来,北行便有领着子衿回婆家的意思。赧颜道:“子衿随雁子来离群孤雁本随雁群而来,雁子离队来寻之雁何去,子衿便何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龙王,我妹子来寻我回家,咱们就此别过。”楚煌引着子衿来向龙、紫两人道别。
“哦此女原来是令妹,怪不得如此端丽。”龙王恍然,捋着胡须道:“本王方才所请,不知公子可肯考虑”
“有何不可。”楚煌朗声一笑,沉吟道:“只是我现在尚有一些琐事,恐怕不能到龙宫供职。我想这太傅之任,不过是教人艺业。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若北海的龙子龙孙确是急需管教的话,何不请他们同我一道游历。昔日,儒墨之徒遍天下,孔子弟子三千,孟子结车千驷,传食于诸侯。古来大儒哪个不是开门设馆,弟子不辞万里负笈受教。不知龙王以为然否”
“这个尊师重道,确该如此。”龙王有些后悔,什么职位不好许,偏偏许了个太傅,太傅虽是帝王之师,归根到底还是个老师。老师便有师道尊严,明儒便力争为天子坐而授学,不是一般官职可比。
以龙宫这等煊赫之处,势力自然是盘根错节,以龙王之尊,也不能乱许外人以实权高位,盖因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便会引起权贵反弹。是以龙王便许了太傅这么个看起来尊贵但无甚实权的位置,本意也是想先将楚煌羁绊在龙宫,出出主意也是好的。谁知楚煌这般俐伶,看似应了他的要求,却没让他占到半点便宜。盖因楚煌熟知古今兴革,古之师道学术多在民间,先秦的诸子百家就不必说了,至于两汉也多是一辈隐居养望的清流操学术之柄,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书院,均是第一流人才操学术,而凌驾于政治、官学之上。
“如此,告辞了。”楚煌向龙王微一抱拳,看了云淡风清的紫皇一眼,这会儿子衿跟在身边,可不好再跟她表现出亲昵的样子。
“这,后会有期。”龙王有些走神。
直到楚煌两人走的看不见了,龙王还在吹胡子瞪眼的懊恼不已。见紫皇在一旁若无其事,不由责备道:“怎么方才你一句话也不说”
“说什么呢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紫皇淡淡说道。
“答应什么答应一个有其名无其实的太傅。”龙王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请他回去教龙儿们识字画画的”
“你若是只想将楚煌羁绊在宫中,常备顾问。也可以跟他说,帝王是一国之君,太子是国之储君,应该如泰岳之重,磐石之定,不可轻动。”紫皇浅浅一笑,眸中露出顽皮之色,“太傅是君王一人之师,自然应该常随君王左右。”
“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龙王大恼,“你刚才又为何不说”
“我也是刚刚想起。”紫皇唇角噙着笑意。
龙王听的一噎,心中虽有一万个不信,却也无法驳她。
“你也深知便是现在将楚煌弄回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一个布衣少年,纵有才识,又如何服众。你把他当作贾谊,也该知以汉文帝之英姿杰出,尚且被绛、灌一干宿将掣肘,难以重用他。正所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是也。”
紫皇明眸流转,轻声叹道:“楚煌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是以他游历天下,而不急急求为世用。如今,天下方乱,楚煌此去,为龙为虫,正可见分晓。天地大太极,阴阳见变化。何必拘身于龙宫之中,方能够兴利除弊。”
“这番话倒使我茅塞顿开。”龙王面色一喜,见紫皇重又拨起箜篌,不由叹道:“凝心,你的胸襟见识胜过为兄多矣,可惜身为女子,又时运不济。”
“我无意争锋芒于天下,否则,为男为女又如何”紫皇轻嗤一声,鱼尾一摆,便消失在云雾中。
第160章蹑云履
五日后,楚煌两人才走出了招摇山。
山中气候温和,草木茂盛,两人先时一门心思赶路,还不感觉如何,此刻出的山来,只见得四野平旷,草木披霜,一条小河从山谷中蜿蜒而出,上面竟已漂浮着冰凌。一山之隔,竟宛若两个世界。
难怪有人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子衿回头望了望云遮雾绕的山峰,却已辨认不得自己是从哪条山路上走下来的。她长到这么大,大约是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以前所知的山山水水都是从方舆图志上看来的,虽也揣想过山川之胜,毕竟不如亲自走来得到的感触深切。
然而这无穷山色,不尽水意,若是独自看来,可该有多寂寞。所以好鸟相鸣,必是成双,北雁南飞,必是结阵。人呢岂不正是一样。
回想当初,司空裴无寂专权,太傅韩胤在朝堂大骂其奸谗惑主,兰泽王大怒,将韩胤下狱,并下令捉拿他满门。子衿不想让忠良之后无辜受戮,一边设计羁绊住宫使,一边派人通知韩志公兄妹逃出国门。裴无寂不肯善罢干休,派其子裴阳秋率缇骑万里追杀。子衿以郡主之尊一路保护,最后不惜与君父决裂,方才保得他们兄妹周全。直至逃到青丘山中,遭遇了青狐族首领地姥,询问之下,知道是韩浊浪后人,于是率众击退裴阳秋,救下三人。
子衿想起这段事故,犹如便在昨日,心里却已无波澜。她扭头看了看坐在远处长草中的楚煌,他正专心志致的忙着什么。几日来,她已习惯了楚煌的神秘和沉默。两人都是千灵百巧的人儿,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丝微笑,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这种默契却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每每使得子衿心中发烫。
子衿在小河边矮下身来,披下乌密如绸的秀发,就着清澈的泉水洗漱起来。连日来的困倦让向来好洁的她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只是山中跋涉,水源奇缺,也无法计较许多。这时出得山谷,手濯清泉,临流照影,让人心中一畅。她索性除了鞋袜,露出一双白腻的雪足,浸在泉水中细细洗濯。这会儿正是暖日融融,小河上波光粼粼,虽是有些清冷,却也无有大碍。
gu903();那日在无忧谷中,子衿见楚煌被鼎火吞没,又加上伏天一鬼火气劲霸道,一时抗受不住咳出血来。好在有回雪从旁照料,回去歇息了几日,身子便渐渐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