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也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旁人是不是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已是顾不得了。她只觉的心头出奇的平静,有一种淡淡的满足。她凑到楚煌耳畔,小声道:“坏蛋,你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
楚煌扭过头看着她,四目相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一分笃定,一种温柔。楚煌用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柔荑,心头泛起一句诗:
万花丛中一握手,
使我衣袖香三年。
第170章三皇神兵
此去飞熊寨都是大路,因辛昭得了确切消息,泰平军的兵马一半晌便到,楚煌他们便不敢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只是急赶了一段路程,道路上扶老挈幼的难民渐渐多了起来,马车便只能夹在逃难队伍中缓缓行进,好在此去飞熊寨道路平阔,而且只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行程。几人急赶不得道路,便又谈些神州风光,江湖典故。
孔琬道:“方才辛小姐说你的兵器乃是一双宝剑,不知又有什么奇特之处”
“我这双剑虽然不在十三神兵之列,不入十大名剑之数,却也有些来历。”辛昭抚着手中的条形布囊,缓缓道:“此剑本是人皇伏羲女娲所有,一雄一雌,由伏羲氏采五金之精,再以三皇开泰鼎炼就。大名人皇剑,又叫龙蛇剑。之后,孔子得其一,名之为仁。孟子得其一,名之为义。所以又叫仁皇剑,仁义双剑,传而为后汉昭烈皇帝所有,大放异彩。这天、地、人三件神兵,传自三皇,而同出一炉,却未曾生于同时。至昭烈帝和武安王、张桓侯才分持三兵,生于一代,当年三人桃园结义,不求生同时,但求死同日。功业虽草创,而德义传百代。生为英杰,死为神灵,岂不伟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孔琬摇扇一叹。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辛昭所叹却与孔琬有些不同,“当年桃园兄弟因三皇神兵而聚,结义之时,曾立下誓愿,得此三兵者,愿生生世世结为兄弟。可惜三人殁后,三皇神兵也辗转流离,下落不明。今日,三兵再聚,实在是异数。”
孔琬轻哦了一声,浅笑道:“此事可真。若果有此事,辛小姐和管二姐正可与楚兄结为金兰兄弟,值此烽火战乱之秋,以继昭烈皇帝之志,扫平群雄,伸张大义,岂不甚好。”
“呵呵,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之云山川王气,今之曰人文地理,影响人心想必甚深。”楚煌摇头失笑。
“当年,诸葛孔明未出山便于隆中定下三分大计,伺天下有变,着一上将率荆襄之众以向宛、洛,昭烈帝自引益州之军出于秦川。奈何壮缪失荆州,昭烈死白帝,隆中对策遂成泡影。”孔琬感慨道:“古来全有西川之地称王称帝者不可胜计,欲引其众以争天下者,千年一见而已。如今金风国逆上命而逐国主,魏太师驱师数战而不得胜,恰逢泰平军大起,若真有人携三皇神兵抚育其民,再加上辛小姐所说的桃园誓约,三皇故事,或许真能大有作为也说不定。”
“好听神异之事而不辨真伪者,小民之性也。”
辛昭笑了一笑,她虽然早知楚、孔二人学识心计不在自己之下,也未料到这话没说完,心中筹谋便被人家滴水不露的推衍出来。
辛昭此次丢下金风国的战事冒险进入大景腹地,便是因为泰平军异军突起,天下战事纷纷,必经一番实地考察才好拟定金风国的和战方略。诚然如孔琬所说,单靠金风国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如今豪杰并起,正好逐一考察,选择一二盟友。卓道子和楚煌几人当路赌斗,却又身怀绝学,自然便引起她的注意,是以便驻马观察一下。谁知赌斗之中,楚煌竟使出了湛龙腾雾矛。
辛昭携着人皇剑,管方衡身怀天月刀,对那地裂矛两人自是再熟悉不过,三皇神兵的传说在金风国古已有之,桃园盟誓,因神兵而聚,世世为兄弟什么的,虽有她自己的臆测,其实也不过推波助澜而已。正如孔琬所说,她正是想利用三皇神兵的传说,造出一种持三皇神兵者是救世圣人的舆论,来收聚人心。所以自打楚煌使出了地裂矛,她便起了拉拢之意,古来持地裂矛者都是当世猛将,张桓侯便是典型的一例。但是不要忘了,张桓侯爱敬君子,又写得一笔好字。义释严颜,大败张郃,说是智勇双绝也不过分。楚煌的心灵机巧又不在桓侯之下,想用寻常言语将他说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圣人说,民可使由怎样做之,不可使知为甚做之。非不欲也,势不能也。即便是父子的血亲,儿子要做强盗,父亲纵然锤心泣血,口舌磨破,不能使他改变,惟有律法责之,刑之,可以收效,言教之难为功,亦已明矣。是以佛陀,耶稣之教民,使之惧,使之畏,说六道轮回,说天国,而不言为何有六道,有天国。只有孔孟,言性善,言人人可以为尧舜,不惟使由之,亦欲使知之。是以孔孟之道不行,而佛陀、耶稣之道不绝。”
辛昭淡淡一笑,“既然佛陀、耶稣世所谓宗教者不能绝,那就不是用不用的问题,而只是如何利用的问题。有人借之骗财、为恶,祸乱天下,诚然是天下之大恶,君子所不耻。反之,若三皇神兵聚,圣人出的传说能够伸张大义,抚育百姓,用之以收聚民心,又有何不可”
她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却不是高张理信之名就可以驳倒的。譬如对某些好听神异,不求理信的人,若想借用其力,理信岂能入其耳,那便非以神异之说说之不可。又如楚、孔两人,神异之说不足以打动,辛昭便以学识说之。如果乱天下的只有神异之说,明眼人都知道神异之说可破。现今,乱天下者多端,神异之说反而能聚民心救百姓,你用是不用
“以神异之说发其端固然是一种选择,但古往今来神异说不可以成大事,前车之鉴已是不少。金风王侯玉川欺上瞒下,倒行逆施,我也有耳闻。惟今之计,不过保西川安百姓而已。”
见辛昭面有沉思之色,楚煌缓缓说道:“古语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现今泰平军之祸,虽是好乱分子策动,归根到底还是不均、不安所致。官吏贪欲无餍,国无监裁。关城军、破字营毁家破产,中饱私囊。既不均又不安,天下安能不乱。欲保有全川为天下避难场则可,欲引穷师与天下争衡,必败。”
“楚兄所言字字真金,辛昭一定引以为戒。”辛昭朝他拱了拱手,浅浅一笑。
“辛兄客气了。”楚煌打马绕开行人,大笑道:“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旁人一得之愚见,辛兄珍重如此,只这一份胸怀,便让人钦佩。”
此时前面行人渐多,楚煌专心驾车,便不再与她答话。道路上车马济济,并排行进多有不便。辛昭缓了缓缰绳,打马向路旁靠了靠,让孔琬的三辆马车过到前面,她自和管、照两人缓缓跟在马车后面。
“怎么样呀,抱香姐,谈了这么久,那个姓楚的小子可肯为我们所用吗”
照胧云看楚煌的马车行的远了,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先前他们高谈阔论,照胧云插不上话,数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木,早烦闷得很了。这会儿得了空隙,立马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辛昭小字抱香,乃是取自郑思肖寒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诗中的贞烈之意,正合了一个昭字。她见照胧云口气毛燥,不由白了她一眼,“胧云,我们这次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你身为我的侍卫长,代表的可是我金风国的体面,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哦,我再不敢了。”照胧云被她训斥了几句,连忙缩缩脖颈,偷偷吐了吐舌头。
管方衡拽着缰绳朝辛昭靠了靠,低声道:“大哥,看卓道子的架式,任皇国多半是应了张无缺之请,要扯旗造反了。他手下游侠众多,头面又广,实力不可小觑。若是真受封了南王,八成要向赤火国发展,和泰平军互为唇齿,这样一来,南方的形势就算大定了。短时期内,朝廷想剿平他们,可就难了。”
辛昭轻轻点头,沉吟道:“南方这边,朝廷拿了南方侯,南都孙翊称兵多年,早已是地动山摇,再有泰平军和任皇图这么一闹,朝廷鞭长莫及,也是无可奈何。现今朝廷着三路大军平叛,襄州侯孙贲是坐观成败,郑九功两面受敌,仅能自保。大将军高玉柱虽有关城军三十万,却驻扎在樊城不敢南下。长此以往,只能涨寇之势。只这南方的乱局虽大,却未必于我们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