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远远看到谢沉珣站在回廊下看她,只对他示意一声自己有事去找他,随后慢慢放下剪子,让丫鬟们搬花下去,又转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过去,挑几盆应季花,送去佛堂。
侯府下人们多数都畏惧谢沉珣,见他在时还后背发凉,连连忙忙退下去。
地还是有些湿的,她纤细手指轻提起裙摆,莲步曼妙,从亭子里走过来,只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他,喊他一声姐夫,问道:“姐夫有空吗?姑母走之前和我说了些事,我想问问你。”
他身着干净白衫,简单素净,清俊脸庞肃冷,侯府里最高大的男子是他,和他站在一起时,总容易被他的强势压得抬不起头,但虞翎却好像总察觉不到这些,她对他的依赖远大于对害怕。
雕梁画栋精美绝伦,侯府底子丰厚奢贵,虞翎管的账册只有府内和底下庄子事宜,至此已是远非常人能比,其余大头都在谢沉珣手上。
他微微颔首,让她跟上来。
虞翎细手放下裙摆,慢慢走在他身后,窈窕身姿幽香淡淡,她道:“姑母同我说如果二公子实在是不想去族学,便让我和姐夫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他直接跟着姐夫。”
她就相当于跟在谢沉珣身边读书的,只他过于忙碌,又避虞翎不见,所以她才渐渐少去寻他,唯独是谢二没她爱读书,教起来没她简单,所以谢氏让虞翎看看再做决定。
谢沉珣大手背在身后,男人劲腰精瘦,宽肩清厚,道:“他既有喜好,强求不得,府里会给他请新老师。”
虞翎步子轻,似乎正在细细寻思他的话,又觉得他所说是最好的,道:“姐夫说得也好,姑母只说别让二公子太松着,如果实在是管不住,就一切听姐夫安排。”
她养了懂事规矩性子,处起来很舒服,声音娇媚,温温和和,谢沉珣道:“姑母让你管着,若有谁冒犯了你,来告诉我便行。
长廊边的庭院有小厮在扫落叶,穿过院子拐两个廊角,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谢沉珣的书房,虞翎答应下一声,又慢顿下步子,轻道:“我便不去书房打扰姐夫了,今天私下邀了四皇子,想让他给我姐姐上柱香,若姐姐知道他愿意来上香,定是觉得我日后过得好。”
她似乎还记得以前谢沉珣忙的时候不想见她,不敢多去打扰,阴沉天色飘着毛毛细雨,淋在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发现,他沉冷肃漠,宽大身影比她高上许多,她是娇弱少女,身量这辈子也不比他。
“上完香后来书房一趟,”他走下台阶,开口说,“我给你两本字帖,只能在书房习。”
周围寂静没有下人经过,寻常字迹练过便罢,没必要专门去他的书房,虞翎愣住,一时惊道:“是学姐夫的字吗?可我力气不够,写不来姐夫的飘逸俊美。”
他开口淡道:“多练练。”
虞翎喊他一声姐夫,谢沉珣站在原地,回头看她,她提裙走快些,去抱他精瘦腰身,常人这时都该受到冲撞往后退一步,只他步子稳得不行,一动不动,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虞翎高兴道:“多谢姐夫,多谢姐夫,若姐夫准我,我会多去练的,不会让姐夫失望。”
她的手没力气,即便学了也写不来他的形神,可她好像怕他误会,又补充一句:“我只会在姐夫眼皮子底下写姐夫的字,不会让有心之人看到。”
谢沉珣刚应下一声,虞翎就踮脚抱住他脖颈,嘴唇印下好几个唇痕,她是高兴过头,道:“我真的很喜欢姐夫的字,姐夫最好了。”
虞翎从一回京起就想学他的字,几个月后仍未是心心念念,被他批过之后才黯淡放下,她的喜欢不是作假,薄唇温热得灼人。
谢沉珣皱了眉,尚未训她一句不成体统,就敏锐听到有下人脚步声在慢慢过来,谢沉珣倏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揽她纤细腰身拐到一旁假山后避过。
他冷静强势,突然做出这些动作,让虞翎都被吓了一跳。
谁料那两个小厮丫鬟正是约着在这见面的,小厮是谢沉珣书房的,叫六曲,压着声音忸怩道:“侯爷待会要回了,我要回去备茶水,你下次要是再来见我,记得来早一些。”
虞翎抬起头看谢沉珣,美眸里藏有迷茫,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错在哪,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只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防止她突然问出什么话,少女肌肤里的馥郁香气涌在鼻尖,怪石嶙峋遮住他们的身影,谢沉珣侧身挡着雨。
细雨落在身上,慢慢浸湿一片,她有些冷,细白指尖紧紧抓住他背部的衣服,打了颤,呼吸微有急促,谢沉珣手按住她脑袋,慢慢顺她的胸口。
那两个人还在说话,丫鬟似乎是在厨房办事的,火爆脾气,哼了一声道:“我下次还是别找你了,你自己抱着被子过去吧,我不稀罕。”
她说着要走,又被小厮急忙拉住,好生喊着姑奶奶别气道了歉,丫鬟这才拿着自己省下的糕点给小厮,哼道:“侯爷又不曾亏待你,瞧你这瘦竿子样,你要不多吃点怎么养家?”
“姐夫冷……”虞翎是淋不了雨的,就算有个谢沉珣挡着,躲在假山里时间长了,难免被凉意浓浓的秋雨飘到,她在他耳边吐出近乎听不见的话语,“姐夫,我好冷。”
她声音娇颤颤,让人脑子里浮出她愁眉泪眼的爱怜模样。
谢沉珣慢慢把她抱了起来,托着她,弯腰暂时避进假山石里,她的脸颊贴住他的脖颈,汲取温热,身体也紧紧嵌在他怀里般不愿动。
明明这里离书房只有不远距离,但他们要是一起从这里出去,以鳏夫和妻妹的身份,有太多闲话,她刚才高兴过头的行为已经是犯谢沉珣禁忌准则,现在他却只能抱紧她些,给她挡着风,让她身子暖和些。
她是礼礼貌貌的识趣姑娘,只是在男女之事上学得少。
但两个小厮和丫鬟黏黏糊糊,迟迟不走,说的话也愈发不堪入耳,他怀里的虞翎好似越发迷茫了。
她又冷又颤,已经知道他不想被人看到,手臂慢慢搂他脖颈,偏过侧脸,唇轻碰着他的耳朵细声问:“姐夫,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沉珣单手按住她的脑袋,淡道:“旁人碎语,不需懂。”
虞翎看向他侧脸,似乎还是不解。
等小厮丫鬟的话说完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谢沉珣臂力足,一直托着她身子,等他们分开之后,他才慢慢把虞翎放在假山石上,石头凉意阵阵,她在他手臂里颤一下。
“回去多穿几件,”他弯腰开口,“明天有空再来书房。”
虞翎轻仰头和他深黑视线对视,缃黄袖子搭在他脖颈上,她睫毛卷长,琼鼻薄唇,只轻道:“我是不是又给姐夫惹上麻烦了?”
他说:“没有,回去吧。”
“我陪四皇子上柱香就回去,”她唇轻轻碰几下他下巴,像来自小妹妹对兄长的亲昵,即便这个兄长不是亲生,已经是高大的成年男子,“姐夫和姐姐对我最好,我以后一定会帮到姐夫。”
谢沉珣瞳孔里淡淡倒映她精致面孔,阴冷秋风吹落黄叶,卷在假山石边,她修长脖颈白而软,待君采撷般,未加防备,但凡她只是个府里一个普通丫鬟,在这地方遇到主子宠爱,明天就该搬院子,抬为姨娘。
虞翎只是微有茫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冷淡下来,放在腰上的手力气也大。
她怕冷,寒风拂来时温软身子时不时抖一下,谢沉珣没问她要怎么帮,他慢慢松开手,亦没再对她过分的亲昵说什么,仿佛不用猜就知道她只会对他说的体统,惊讶问上一句他是在想那些吗。
她眸子若星,太过纯善,不是想多的那个。
……
萧庚雪好歹是欠下虞翎好几个人情,在皇贵妃那里戳穿又得惹一阵罚的,还要连累到姜婵,他没有旁人那样多规矩,能上柱香便一笔勾销的事,他自然乐得来。
但萧庚雪被领去佛堂时,等了许久都没见到虞翎,当下就觉她这是在给他下马威,转头问看门丫鬟,丫鬟只说她身子差,是回去添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