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客厅约莫有二十来个客人,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爸爸走进去时,全部人起立。我们绕屋走着,爸爸慢慢领路,
我跟在后边,和各位宾客握手问好。将军仍穿着他的灰色西装,跟爸爸拥抱,彼此轻拍对方的后背。他们用严肃的
语气,相互说“你好”。
将军抱住我,心照不宣地微笑着,仿佛在说:“喏,这就对了,按照阿富汗人的方式,我的孩子。”我们互相亲
吻了三次脸颊。
我们坐在拥挤的房间里,爸爸和我一边,对面是塔赫里将军和他的太太。爸爸的呼吸变得有点艰难,不断擦去
额头上的汗水,掏出他的手帕咳嗽。他看见我在望着他,挤出勉强的笑容。“我还好。”他低声说。
遵从传统风习,索拉雅没出场。
大家谈了几句,就随意闲聊起来,随后将军假咳了几声。房间变得安静,每个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示尊
重。将军朝爸爸点点头。
爸爸清清喉咙。他开口说话,然而总要停下来喘气,才能把话说完整。“将军大人,亲爱的雅米拉今天,
我和我的儿子怀着敬意到你家来。你们是有头有面的人出身名门望族血统尊荣。我今天带来的,
没有别的,只有无上的崇敬献给你,你的家族,还有对你先人的缅怀。”他歇了一会儿,等呼吸平息,擦
擦额头。“亲爱的阿米尔是我惟一的儿子惟一的儿子,他一直是我的好儿子。我希望他不负你的慈爱。我
请求你赐亲爱的阿米尔和我以荣幸接纳我们成为你的亲人。”
将军礼貌地点点头。
“像你这样的男人的儿子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们很荣幸。”他说,“你声誉卓著,在喀布尔,我就是你谦卑的崇
拜者,今天也是如此。你家和我家结成姻亲,这让我们觉得荣幸。”
“亲爱的阿米尔,至于你,我欢迎你到我的家里来,你是我们的女婿,是我掌上明珠的丈夫。今后我们休戚与
共。我希望你能够将亲爱的雅米拉和我当成你的父母,我会为你和亲爱的索拉雅祷告,愿你们幸福。我们祝福你们
俩。”
每个人鼓起掌来,在掌声中,人们把头转向走廊。那一刻我等待已久。
索拉雅在那端出现。她穿着酒红色的传统阿富汗服装,长长的袖子,配着黄金镶饰,真是惊艳夺目。爸爸紧紧
抓着我的手。塔赫里太太又哭了。索拉雅慢慢地向我们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的女性亲戚。
她亲了亲爸爸的手。终于坐在我身边,眼光低垂。
掌声响起。根据传统,索拉雅家里会举办订婚宴会,也就是所谓“食蜜”仪式。之后是订婚期,一连持续几个
月。随后是婚礼,所有费用将由爸爸支付。
我们全部人都同意索拉雅和我省略掉“食蜜”仪式。原因大家都知道,虽然没人真的说出来:爸爸没几个月好
活了。
在筹备婚礼期间,索拉雅和我从无独处的机会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甚至连订婚都没有,那于礼不合。所
以我只好满足于跟爸爸一起,到塔赫里家用晚餐。晚餐桌上,索拉雅坐在我对面。我想像着她把头放在我胸膛上,
闻着她的秀发,那该是什么感觉呢我想像着亲吻她,跟她做爱。
为了婚礼,爸爸花了三万五千美元,那几乎是他毕生的积蓄。他在弗里蒙特租了个很大的阿富汗宴会厅,老板
是他在喀布尔的旧识,给了他优惠的折扣。爸爸请来了乐队,给我挑选的钻石戒指付款,给我买燕尾服,还有在誓
约仪式要穿的传统绿色套装。
在为婚礼之夜所做的全部乱糟糟的准备一幸好多数由塔赫里太太和她的朋友帮忙中,我只记得屈指可数的
几件事。
我记得我们的誓约仪式。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索拉雅和我穿着绿色的衣服伊斯兰的颜色,但也是春天
和新起点的颜色。我穿着套装,索拉雅桌子上惟一的女子蒙着面,穿长袖衣服。爸爸、塔赫里将军这回他穿
着燕尾服还有索拉雅几个叔伯舅舅也坐在桌子上。索拉雅和我低着头,表情神圣而庄重,只能偷偷斜视对方。毛
拉向证人提问,读起可兰经。我们发誓,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索拉雅的舅舅,塔赫里太太的兄弟,来自弗吉尼
亚,站起来,清清他的喉咙。索拉雅曾告诉过我,他在美国生活已经超过二十年。他在移民局工作,娶了个美国老
婆。他还是个诗人,个子矮小,鸟儿似的脸庞,头发蓬松。他念了一首献给索拉雅的长诗,那是草草写在酒店的信
纸上。“哇哇亲爱的沙利夫”他一念完,每个人都欢呼起来。
我记得走向台上的情景,当时我穿着燕尾服,索拉雅蒙着面,穿着白色礼服,我们挽着手。爸爸紧挨着我,将
军和他太太在他们的女儿那边,身后跟着一群亲戚,我们走向宴会厅。两旁是鼓掌喝彩的宾客,还有闪个不停的镜
头。我和索拉雅并排站着,她的表弟,亲爱的沙利夫的儿子,在我们头上举起可兰经。扬声器传来婚礼歌谣,
慢慢走,就是爸爸和我离开喀布尔那天晚上,玛希帕检查站那个俄国兵唱的那首。
将清晨化成钥匙,扔到水井去
慢慢走,我心爱的月亮,慢慢走
让朝阳忘记从东方升起
慢慢走,我心爱的月亮,慢慢走
我记得我们坐在沙发上,舞台上那对沙发好像王位,索拉雅拉着我的手,大约三百位客人注视着我们。我们举
行另外的仪式。在那儿,人们拿给我们一面镜子,在我们头上覆上一条纱巾,留下我们两个凝望彼此在镜子中的容
颜。看到镜子中索拉雅笑靥如花,我第一次低声对她说我爱她。一阵指甲花般的红晕在她脸庞绽放。
我记得各色佳肴,有烤肉,炖肉饭,野橙子饭。我看见爸爸夹在我们两个中间,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我记
得浑身大汗的男人围成一圈,跳着传统舞蹈,他们跳跃着,在手鼓热烈的节拍之下越转越快,直到有人精疲力竭,
退出那个圆圈。我记得我希望拉辛汗也在。
并且,我还记得,我寻思哈桑是不是也结婚了。如果是的话,他蒙着头巾,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是谁呢他
手里握着那涂了指甲花的手是谁的
2点左右,派对从宴会厅移到爸爸的寓所。又上一轮茶,音乐响起,直到邻居叫来警察。一直到了很晚,离日
出不到一个小时,才总算曲终人散,索拉雅和我第一次并排躺着。终我一生,周围环绕的都是男人。那晚,我发现
了女性的温柔。
索拉雅亲自提议她搬过来,跟我和爸爸住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要求我们住到自己的地方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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