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张狂的资本呀,“临安八骏”的名头不是盖的,打个人算什么类似的事多了去了,今天打了余杭县知县的小儿子,明儿掌掴平江府家的二公子,后天又不知打了哪个侯府的侄孙。最让他津津乐道的一次是在玉生香跟贾府大管家的公子动手。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那权倾朝野的贾相家的大管家是几品
如今小贾公子折了一条胳膊,这是多大的事兄弟们劝他出去躲两天吧,说宁得罪王孙公子也别得罪贾家呀,他家可通着天呐他嘿嘿一乐就是不走,托了一圈关系,最后在玉生香摆了一百二十桌席面向小贾公子赔礼道歉,一笑泯恩仇,两人从此成了好朋友。
不过很快父亲就知道临安的水比东海还深,那个被打的龅牙哥的一个表哥在拭剑堂听差,听到表弟的哭诉,当即就差下两个锦衣卫去西湖岸边守候。父亲在画舫上玩到后半夜才上岸,一上岸就给人架起来塞进了一辆黑油布马车,径直去了玉皇山脚下的拭剑堂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
父亲被带走的时候,老管家顾同和一干朋友都看见了,大伙随即就展开了营救,能找的关系有:殿帅府的三公子,御前带刀侍卫的结拜弟兄,敏惠嫔二表哥的姐姐的舅父,临安府尹亲表兄家的大小子,卢阳侯奶娘的亲哥哥,
大伙摩拳擦掌、群情激奋,说什么惹谁不好敢惹咱八兄弟你不给咱面子,咱就扯你里子,姥姥的,活腻歪了呗。老管家乐呵呵的在玉生香摆了八十八桌流水席,宴请各路朋友,救人嘛,自然是人越多势越壮啦。花点钱算什么,咱顾爷的面子值几座金山
那晚大伙喝的半熏不醉,就雇了几十辆马车轿子车在小贾公子的统帅下浩浩荡荡杀奔玉皇山去要人,老管家陪酒陪的两眼发直,走到半道就再也支撑不住啦,就坐在路边草厅专等好消息。等到天亮,总算见到有人回来了,去时浩浩荡荡几十辆马车上百号人,回来时只剩四五个,灰溜溜的,霜打的茄子一样,见了老管家就抹眼泪,说人都让给逮起来了。
顾同慌了:临安城除了皇宫禁卫,还有谁敢这样抓人连小贾公子都敢抓
后来才弄清,抓人的是一个叫“拭剑堂”的东西,之所以管它叫东西,是因为这拭剑堂既不是白道的官署,也不是黑道的帮派,既不是皇亲勋贵养的外宅,也不是外戚家的姑表二婶子。它什么都不是,却又什么都是,拭剑堂私设公堂大牢,不论官民军勋亲,谁对大宋朝不利他就能抓谁,抓起来直接投进大牢,什么时候审讯,得看心情,能不能放过来,得看天意,有司不得过问。他跟江湖上的四门八派三十六家都有瓜葛,大小帮派看他就像平头百姓看县衙里的差捕一样,又敬又恨又怕。说他们跟亲勋贵戚走的最近,那是一点没错,拭剑堂里的头头脑脑们竟有八成本就是皇族亲贵子弟。侯门公子卧底在县衙门房听差,俏郡主嫁了丑汉子潜伏在丐帮,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抓我父亲的在拭剑堂里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差办,真实身份是什么,无从稽考,所能知道的是小贾公子的父亲贾相府的大管家为了捞出宝贝儿子亲自带着几车珍宝去求他们的一个副堂主,三更就在门口等,五更天人家里的管家开门说:“主人不在家,请回吧。”
大管家垂手弓腰笑着说:“无妨,我再等等。只是东西太扎眼,摆在这不好看。望老兄行个方便。”人家也不客气,开了门放马车进去,卸下东西,留车夫吃糯米汤圆,喝绍兴红,车夫们吃饱喝足出来时,天空飘起丝丝细雨,看老爷还勾着头站在那,都生出孝顺的心,拿着黄油布伞去遮雨,被大管家狠狠地推开了。
那天的雨下的真大,地上很快就汪洋一片了,大总管立在那始终没挪窝子,约巳时,那家主人乘一顶亲昵小轿从皇宫回来,远远看到低头跪在泥水里的大总管就跺停了轿子,光着头跑上前去扶住他,连声说:“家人无知,贾兄何至于此,让邵玉清做不得人了。”
大总管就笑着说:“人老了不能久站,站一会,头晕就想坐,又怕坐着想睡,干脆就跪着吧。”那个叫邵玉清的副堂主就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手牵着手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开了正大门直入厅堂。大管家换了衣裳,洗了个热水澡,喝茶下棋,把酒言欢。掌灯时,大总管回到家,小贾公子已经在门口恭候着他了。
2家变本章字数:3426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520:40:390
我父亲没有这样一个肯为儿子低头的爹,因此他就只能被关着。我母亲那时怀着我,在徽州姥爷家养胎,接到顾同的报急信,慌慌张张就要赶回青阳县。我的姥爷家是书香门第,徽州的望族,恨女婿游手好闲,就说:“先不要管他,让他吃吃苦头,就知道下半辈子的路该怎么走了。”母亲听了就抹眼泪,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没有兄弟帮扶,我不管谁管惹得姥爷心烦,当夜就打发了她回青阳。
我母亲虽然出身在书香门第,读书却不多,不过论起人情事理,倒不见得比一个男人差。回到青阳县她就着手变卖家产,筹措打通门路搭救父亲所需的银子。父亲转战临安后为了满足他日常的花销,就把设在徽州的两处当铺和绸缎庄都迁去了临安,当铺和绸缎庄做的都是接地气的生意,在徽州做的风生水起,去了临安却水土不服,生意惨淡,所得利润供父亲花销尚且不足,每年还需从青阳、宣州等地的田庄筹措一笔款项汇去。
自从被关进玉皇山下的那所不知名的大宅院,银子就像绝了提的水一样,哗哗地流了出去,当铺、绸缎庄没了,挨着御道的酒楼、客栈也没了,顾同东奔西走费尽口舌以父亲的名义借了一大笔债,光是每月的利息就足以让小有田宅的财主破家倒灶。
母亲把散布在江南各处的田产、房产、客栈、酒楼、木料场、山林全部变卖后,就带着肚子里的我去了临安,因为急着救人,各项产业都没能卖个好价钱,与实际价值相比所得不过五六成。而为了携带方便,母亲又要的是纸钞,到了临安才发现,现今的贵人都看不上纸钞,说那东西跌价太快,今个能买一头牛,明个就只能买一头驴,后天怕是连条狗也难到手了。母亲只得托人把纸钞兑现成真金白银,心急手慌,所托非人,无形中又损耗了两成。
都说钱能通神,可金山银山在手,没有门路也是枉然。
在临安奔波了一个月,能找的关系全找了,钱像流水一样地花。有人拿钱办事,只是办不成,有人只拿钱不办事,好在也不坏事,有人拿了钱,不办事,还暗中使绊子。
母亲就挺着日渐丰隆的肚子跟各色人等周旋,她变瘦了,瘦的皮包骨,变虚弱了,没走两步就脸色煞白,额头冒虚汗,心里焦虑又落头发,夜里常哭,眼圈总是红肿肿的。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就指点她说可以去求求临江王府老太妃,老太妃是佛面仁心的好菩萨,有普度众生的好德性。拭剑堂的现任堂主是她族里的侄辈后生,她若肯说句话,一定事成。
总算拨开乌云见日月,这时离母亲带着我来到临安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月。知道了路怎么走,只能说是成功的开始,老太妃虽是观音菩萨转世,可是深居简出,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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