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丽之所以肯暗中帮着陈南雁过关,道理倒也简单,陈南雁那时正得谢清仪的宠爱,她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她。至于那三百两银子,我想以陈兆丽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得来应该也不费事。她要把曹洪一干人赶尽杀绝,八成就是为了掩饰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8李少冲本章字数:3206最新更新时间:2013011116:23:020
至于为什么黄明瑶能活到现在,陈兆丽的解释是,他激于义愤把曹洪要害人的消息传递给他,换句话说黄明瑶是做了很不光彩的二五仔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陈兆丽的这番话并未引起我的疑心,虽然她的话中也存在很明显的破绽。类似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故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但黄梅从鼻腔里哼出的一声不屑告诉我:陈兆丽是在说谎
黄梅那时只有十四五岁,身材娇小,胸脯却已高高鼓起,臀瓣结实挺翘,小蛮腰似乎一把就能握过来。那时我想她若是能再高点,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
当陈兆丽向我介绍说那个店主名叫武训宜,是个金盆洗手的镖师,此番是被曹洪拘去妻女,才不得不从的情由时,她从鼻腔里哼出一丝不屑。紫阳宫诸弟子之间的不睦,江湖上早有风传,先是杨氏三姐妹内讧,后是冷凝香与谢清仪不和,继而又说黄梅不服陈兆丽,杨秀跟韦素君争宠,恰似雾中看花,莫辨真假。
不过从那晚黄梅的表现看,这些传言倒是也不尽是虚妄。
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我婉拒了陈兆丽邀我结伴去君山的建议,这让她颇感意外的同时,却赢得了黄梅和陈南雁对我的好感。想想也是,紫阳宫的弟子,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于是在这个皓月当空,虫吟蛙唱的夜晚,两个姑娘陪伴着我走了三里地,这过程中她们对我的称谓前后变了三次。先是黄梅把我由“顾大侠”变成“顾师兄”,继而又是她把我由“顾师兄”变成了“顾大哥”。当我意识到我们将在前面的三岔路口分别时,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目送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厚的夜雾后,我就去找大黄,它正被蚊虫围攻,涂在它身上的驱蚊药水一般只能管两个时辰,我原本预计一个时辰就能回来的,结果却耽误了近三个时辰我歉意地拍拍大黄,给它重新涂上驱蚊药水。风清月明的夜晚正是赶路的好时光,大黄被蚊虫咬的正烦躁,也同意走夜路。
又向前走了七八里路,我俩身上都起了层热汗,一阵冷风悄然吹过,乌云瞬间遮挡了月光。
多半又要下雨我紧张地开始寻找避雨的场所,还好,不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秧田中间就有一座茅屋,那是农人为收存柴草农具而修造,几近废弃。
在这阴雨连绵、潮湿闷热的季节里,那里多半已变成鼠兔蚊蝇的欢乐场。我皱了皱眉头,还是沿着窄窄的田埂走了过去。走惯了平坦开阔地的大黄,对这种窄小湿滑的田埂显然很不适应,走的磕磕绊绊,好不狼狈,好几次差点把我挤进稻田里。
几丝破碎的灯光从封堵泥窗的芦席缝隙里透出来。我的心里咯噔一惊:这鬼地方,还有人住么我说的是真话,那个茅屋哪里能住人哟:湿漉漉的土墙,朽烂的茅草,离着几丈远就被呛人的霉味熏着。这种在我看来连牲畜都住不得的地方,却是李少冲仅有的庇身之地。
李少冲那时又黑又瘦,两眼大而无神,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因为长期饥饿的折磨,行为举止绵软无力,看上去似乎一阵强风就能吹倒他。他本是官宦之后,家世鼎盛时,也是呼仆使奴的纨绔公子。可惜家道衰落的太早,他的记忆里满是挥之不去的穷苦的影子。
那晚他刚刚写完半篇作文,身体虽然疲惫,心里却还是充满憧憬的,但他不肯承认这些,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内心,倒像读书博取功名是件很丢人的事。他很诚恳地留在他的竹床上小憩片刻,我没有拒绝,我确实有点累,也觉得他是个淳朴的人,不会暗藏害人之心,我们聊的虽然不多,但却很投缘,对投缘的人,我是很乐意交往的,对于我的朋友,我自会倾尽所能地去帮助他。
就这样,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我所有的戒备都一起解除了,我安心睡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误会,我可以断定我和他一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就像我此前结交的许许多多的朋友一样,虽分多聚少,但那份情谊却像一坛老酒,历久弥香。
误会是从他骑走大黄开始的。大黄的脾气并不算好,是那种陇西马普遍的倔脾气,陌生人想靠近它尚且要伤透脑筋,更不要说骑上它的背了。但大黄也有优点,他对所有我的朋友都十分友好,甚至还会跟人撒娇,有时它做的太过火了,让我都替它感到难为情。
李少冲在我睡着之后,因为文思蔽塞,写不出下半篇作文,才走出门去透气的,他落脚的这个茅屋是以每月四个大钱从一户农人手里租的,他已经三个月不曾交租,每日早出晚归,怕撞见房东受羞辱,这就是大热的天他为何要用破竹席遮住窗户的原因。
外面比屋内要凉爽的多,那时恰值雨过天晴,漫天的星斗,四处虫吟蛙唱,点点流萤飞。眼见此情此景,再念及自己的不得意,李少冲不觉长吁短叹,这时大黄秃噜了一声,似在回应他。这声响鼻勾起了李少冲对童年美满生活的回忆,想到今日的落魄,他含着一眶热泪走到大黄面前,抚摸着它稀稀落落的鬃毛。
大黄异常温顺,双眸晶晶发亮,似能读懂李少冲的心,李少冲于是更加感动,就翻身骑上它的背,约它出去走一遭,大黄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个响鼻,见我没有回应,便带着李少冲奔向远处。
二日清早,我被一片鲜艳的红色晃醒,一道道耀眼的阳光从泥墙的缝隙里射进来。梅雨时节又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屋里升腾着一股淡淡的水汽,破瓦罐里还残存在半束艾草,飘着细细的青烟,呛鼻的霉味也在缕缕的晨风中变的很清很淡。
离床不远的土案上,一块小青石下镇着一张纸,是一阙西江月,题名临江:
孤灯常伴冷月,十年躬耕隆中。何来一日风云动,扶我直上九重。不尽江水滔滔,无边荒草苍穹。湮没了多少英雄,人生几度秋冬。
我读书不多,不懂诗词韵律,对这阙词的好坏,我无从评判,只隐约读出了一份悲戚和一颗跳荡不安的心。我摇头叹息了一番,决定赠他一些银两。钱买不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没有钱你甚至连想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今日的落魄,不正是困在了“钱”上吗
我把手伸向腰间,心里却是一沉:银袋子不在。
不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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