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含着泪目送马车离去。
白无瑕昏迷了一天一夜后醒了过来,双目呆滞,不言不食,我取汤水来喂,她先是喝了两口,突然间就翻了脸,一把打翻茶碗,薅住自己头发狠命地扯,我要来阻拦她,反被她无心无肺地咬伤了手臂。
店主赶来帮忙,却被她一脚踢翻,无奈我只得点了她的昏睡穴。店主惊魂未定,喘着气道:“你这个婆娘,长的真不赖,却比夜叉还凶。老弟,你命苦哟。”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守着这样一个傻子,不值得。我相信他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我不能接受。白无瑕熟睡时的面容,真是让人又怜又爱。
那天半夜,几条人影闪入店后面的杂树林中。我见来者不善,就抓起剑悄悄跟了过去。几个黑衣人正在低声商议,一个道:“就他一个,怕啥。”另个说:“此人剑法可不赖,硬干怕是要吃亏”第三个冷笑道:“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又一个道:“就这么干,别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最后一个犹豫不决,小心地问:“几位哥哥,咱们这么干,人家会不会骂咱是无赖”四人闻言都缄口不言。
我说:“跟幽冥狗贼不必客气,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吧”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们一跳,几个人慌乱了一阵后,就附和我的话说“是”“对”“不错”。以为找到了同盟者,都很高兴。这时领头的问我:“你是谁”我说:“我就是你们要杀的幽冥狗贼。”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领头的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就带头喊了声:“幽冥狗贼,我们跟他拼了”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嚷起来。可惜几个人嘴上功夫了得,手上功夫却一般,没走几招就都被我缴械制服。
首领叹了口气说:“怪只怪咱们学艺不精,认命了。”我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回去学好武艺再来吧。”我又问那个领头的:“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他答道:“幽冥右使护送梨花社的妖女南下求医,天下谁不知道。”
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连夜赶路。
天明时分,身处一处山谷,雄山耸峙,绿翠欲滴。我取毛巾在小溪边洗了脸,又拧了个湿巾来给无瑕梳洗。蓦然,山道上一阵马蹄急响,十余骑飞奔而至。马上人滚身下马,参拜道:“刘一山参见顾右使。”
刘一山原是风衣府中枢堂的一名主事,一年前随我出掌中州,我见他精明干练、有担当,就将他一升再升,做了总舵的副总舵主,我回山后,又将其擢升为总舵主。刘一山感念我知遇之恩,凡事以我马首是瞻。
我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右使了,以后也不会再管教中事。”刘一山道:“恳请右使收回成命,重掌我教。”我叹息一声道:“我与教主有言在先,辅政四年,如今该是我履约隐退之时啊。”刘一山哭道:“右使若去,教中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哇。”
我笑道:“你多虑了,她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迷茫无助的小姑娘了,从今往后,再不可小觑她了。”他见我去意已决,只能叹息一声,转而又替我高兴:“能同白宫主这般人物归隐山林,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哇。”
我心里想:“那也得等救她才说。”临别时他非要我赠他一言,我想了想,说:“人生百年终归是个空,早看破早超生。”
那时秋风渐寒,落叶纷纷。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我说过这句话后,他朝我长躬在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刘一山是我所知的天火教高官中结局最好的一个,是不是因为我的劝诫之力呢。
因为有刘一山在暗中护送,我和无瑕平安地进入了邓州地境。邓州乃是宋蒙交战之地,所过之处,残垣断壁,焦梁黑土,一片废墟,野鸡、狐兔在荒废的村落间往来穿梭,不时又见几具干尸悬于树上,恰如进了魔境鬼域一般。
无暇之病日益沉重,全身开始浮肿,几天后面目全非,而又神智木讷,成日枯坐,不发一言。又几日,竟不知饥饱,便溺失禁,由脖颈开始遍身起满了绿豆大小的脓包,破裂之后,流出淡黄色的脓水,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因为奇痒难忍,无瑕成日用手乱抓乱挠,只抓到皮破血流为止。我用绳索将她手脚捆住,看着她难受,心如刀绞一般。
脓疱成熟之后自然破裂,流出深褐色的脓水,所经之处新的脓疱一片片生长。不出十日,她全身再无一块干净的地方,痛痒难当,坐卧不能。起初,我每日雇人为她擦拭一遍身体。到后来,重金礼聘也难再找到人,概因身上恶臭扑鼻,常人闻之便呕吐不止,有赚钱的心,没赚钱的本事。我只好抛却男女之嫌,亲自动手为她擦洗。此时的白无瑕与先前判若两人,痴呆木楞,已经忘了顾青阳是谁。
我也曾请过郎中诊治,多半人见了面就不敢接手,也有庸医胆大的胡乱开药,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竟信以为真。每每将药膏敷上,自以为二日一早必有效果,期望越满,失望越大,清早起来一看,又是流的满身是脓。再过半个月,无瑕已不知道痛痒,神情呆滞,不言不语,不饮不食,成日躺着不愿起来。身上恶臭十丈外可闻,我买了几筐咸鱼以遮臭味。
在均州买药时,有人向我举荐神医介未休,说他医术高超堪比华佗在世。我一拍脑袋叫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介未休,当世名医,此刻就隐居在均州西南八十里的青草谷。他与孤隐峰渊源颇深,或许他真能有什么办法。我连夜启程。天明时分已到谷外,此处山高林密,人迹罕至,马车行不得山间小道,我只得弃车抱着白无瑕往里走,虽已近寒冬,一路上仍引得许多的绿头苍蝇盘旋不去。
43求医问药本章字数:3179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316:41:200
翻过一道山梁,遥见平谷中有几间茅草房。门前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正在捣药,忽闻恶臭扑鼻,忙掩鼻而起,我笑道:“童儿还认得我吗”那童子定睛一看,喜道:“原来是顾大哥啊你,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人,这么臭,你闻不见吗”我苦笑道:“这就是你想见的白姐姐啊。”童子愕然道:“白姐姐她怎么”童子本想上前,终于禁不住那逼人的臭气,俯身呕吐起来。
gu903();“医者父母心,哪有做郎中恶心病人的快去准备一口大缸,把天字号葫芦里的药泡进去。”介未休一面训斥童儿,一面快步走了出来,切了白无瑕的脉,对正在刷洗大缸的童子说:“再添两钱红草粉,一钱金龟子,三钱硼砂。”介未休瞄了眼我,眯着眼笑道:“你终究还是带着她私奔了。”我无心与他说笑,把晋州的事简要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