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铺的门敞开着。
胡铁花果然在等着楚留香。
不只是胡铁花在等,店伙计也在等。二人守着一桌酒菜,双目盯着门外,望穿秋水。
桌子上的酒菜多了两碟,已经是八个菜了。不防一万,只防万一,胡铁花说要多预备两个酒菜,等着那只“鸡”。
桌子下放置着一大坛陈年老酒,酒坛旁还有一个大酒壶。
终于,“臭虫”和“鸡”都出现在门口。
奇怪“臭虫”怎么抱着一个女人,难道一年了,那“臭虫”还是色心不改
胡铁花虎目一瞄,见“鸡”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
怎么“鸡”是从来不用剑的呀他的判官笔
楚留香和姬冰雁进店,冲两人笑了笑,共同将高亚男“服侍”到店伙计的睡房。
胡铁花见到楚留香,心头一阵狂喜,忍不住跟着走进内屋。突然间,他脸上的喜容僵住了,瞳孔在收缩:楚留香抱来的女人竟是高亚男
胡铁花急忙将迈进的右脚抽回,但楚留香已经看到了他。
“小胡,”楚留香把他喊住了,说,“高姑娘她晕过去了,需要休息,你别误会,我”
胡铁花黠笑,说道:“老臭虫,你别解释,我并没有讲你什么呀”
胡铁花也看清了:姬冰雁手里的剑是高亚男的金钢剑。
“我是说,我已经和以前的自己告别了。”楚留香也笑了。
“想革心洗面,本是件好事,”胡铁花讥笑着走了进来,“只可惜你告别不了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你见到女人就如同我见到了酒。”
楚留香和姬冰雁坐在床上,胡铁花就站在他们面前。
“难道喝酒是你的本性”楚留香很认真的反问。
“这倒不是。”胡铁花说,“死公鸡虽然常骂我是呆子,可我还明白人并不是天生就会喝酒的。”
“那么,”楚留香狡黠地看着胡铁花,说道,“好色也并非我本性,对吧”
“好,你说,为什么”胡铁花驳不过他,只好投降。
楚留香很想欣赏一下小胡吃惊时睁大的眼、张大的嘴,便很平静的,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结婚了,而且,快要做父亲了。”
楚留香虽然平静的说出,但还是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他脸上又闪现出幸福与满足的光辉。
胡铁花双目闪了闪,却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
胡铁花所表现出的神色大出楚留香意外,楚留香有些失望。
“原来是去当人家女婿去了,怪不得”胡铁花大嘴一裂,嘿嘿冷笑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忘了朋友,忘了兄弟姐妹,忘了亲娘老子这句话我总算相信了。”
“说得好,说得好,”一直没有说话的姬冰雁帮腔道,“一个人的利益实现了,他甚至可以不要朋友,不要兄弟姐妹,不要亲娘老子的”
姬冰雁说完,故意看了楚留香一眼,信手将手中的剑放在高亚男头边。
蚊帐是白色的,被面是棕色的。
蚊帐和被面都很干净。
高亚男躺在干净的被面下,睡得很熟,她当然感觉不到她的剑就在她的头边。
两位好友的责骂,楚留香并不生气,他时而看看胡铁花,时而瞧瞧姬冰雁,内心深处,很觉歉然。
楚留香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他可以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没有亲娘老子,但不可以没有朋友
事实上,他三岁时就死了爹娘,好心的邻居把他带到六岁,由于好动,他便溜到江湖中去流浪,在江湖中结识了胡铁花和姬冰雁,共同度过了欢笑愉快的童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结识了许多好朋友,有男的,有女的,有威震武林的侠客,有流落风尘的艺人、浪迹江湖的乞丐,有绅士书生,有贩夫走卒,不论贫富贵贱,楚留香以他的真诚赢得了朋友们的信任和尊重,成就了今天在江湖中的地位。当然,要不是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他又哪里会有今天呢
姬冰雁见他的样子,嘴上又讥讽起来:“你用不着这样看人的,你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因为我和呆子的脸,毕竟没有你新娘子的脸好看。”
“看够了新娘子的脸,再来看看以前老朋友的脸,倒也有趣得很”胡铁花马上接口,和姬冰雁一唱一和,极尽讥讽之能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还是没有生气,但他的脸色微微的有些红了。
楚留香真的觉得对不住两个老友。人要无愧于心,才能睡得安枕他有些惭愧的将头低下。两个老友为他伤心,为他憔悴,他决定一言不发,让两个老友发泄个够。
这时,高亚男“嘤咛”一声,解了楚留香的窘迫。
楚留香和姬冰雁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站着的胡铁花,恍若未闻,他的双目仍然专注的看着楚留香的头。
胡铁花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楚留香的头,就像楚留香的头上突然长出一朵花来了一样。
高亚男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呼吸声渐渐变得粗了。
“好了,她没事了。”楚留香心头的一块石头掉了地,高兴的说,“没事了,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谢天谢地。”姬冰雁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店伙计的笑脸出现在门口:“楚香帅、胡爷、姬爷,酒菜又已热好,三位来喝两杯吧有什么话,到桌子边再讲。”
胡铁花看着楚留香,话音又起:“其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朋友们一声,至少也应该请朋友们喝喝喜酒。”
店伙计走了进来,也想听听他们闹些什么。
楚留香听出胡铁花怨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们一声吗你以为我不想请你们喝一杯喜酒吗”
楚留香移开了目光,慢慢站了起来,无神地瞧着窗外,叹息道,“我做梦也想不到要当人家女婿的,当了人家女婿后,我是身不由己了。”
“是么”胡铁花和姬冰雁异口同声地说,两张脸似笑非笑的望着楚留香。
名震天下的“盗帅”楚留香,居然受制于人一年,这不但很可笑,而且也很滑稽。
楚留香的神情看上去似乎不像是在说笑。
楚留香虽然爱说风趣的话,但似乎不大爱说假话
“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楚留香又是一声叹息,说道,“真的,要不是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我现在还在那鬼地方闷着哩。”
姬冰雁兴趣甚浓,追问道:“你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你更不能离开你的新娘子,你为什么不照顾她而要跑出来呢”
gu903();楚留香沉默不言,目光依然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