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现出不悦的神情,回头向蓝蓉道:“你爹爹也是老昏了头,这么重大的事情,各师兄弟老远赶来计议,怎么却把个外人留在堡中,要是出了差错,谁能负责”林三郎听了这话,心头火起,正要答话,蓝蓉已沉着脸道:“赵师叔这话怎不去对爹爹说咱们要不是人家林相公,连罗叔叔中毒也没人敢喂他解药哩”赵梦功讶道:“怎么,罗大头被谁下了毒”蓝蓉显然不大喜欢这位阴沉沉的师叔,只冷冷回了他一声:“请你去问爹爹吧”扭头招呼林三郎,径返大厅去了。赵梦功怀着满腹疑团,讪讪地跟着踱到厅上,没多久,蓝国佐和谢凤仙等都先后赶回堡来。赵梦功一见罗元茂,赶忙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七师兄,您这一向可好小弟无日不在想念”罗元茂似也不太喜欢这位师弟,冷冷说:“你是想念我还是想念我那块东西要是想念我,姓罗的托福还没有死,要是想念那东西,那你却来晚了一步,那东西已经到了人家手中。”赵梦功失惊道:“你是说那绿玉”但他话到口边,斜了林三郎一眼,忙又咽了回去,转头问蓝国佐道:“大师兄,你们出堡追赶,可曾发现什么”蓝国佐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却未说话。赵梦功又旋身看看谢凤仙和广慧大师,见他们一个个也是神情冷淡,默然不语,自觉有些坐不住,讪讪笑道:“小弟还是五天前接到传讯,便连夜赶了来,这一次比不得往年一年一聚,彼此又系兄弟手足,似乎应该开诚相见,想出一个制服姓苗的方法才行。”蓝国佐缓缓说道:“好在只有几天时间,只得各位同门到齐,自然要计议出一条可行的良策来。”赵梦功欣然道:“小弟途中听得传言,丐帮南支帮主已经去世,吕师兄那一块东西,只怕又落在姓苗的手中了。而且风闻丐帮新帮主也是姓苗,却是个功力深湛的老妇人,但不知这妇人又是何门何派吕师兄是不是被她陷害”这些话,倒把蓝国佐等吓了一跳,罗元茂和谢凤仙等个个脸上变色,蓝蓉尤其惊讶,忙问:“这话当真么”赵梦功正自卖弄消息,蓝国佐突然霍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各位请至愚兄书房细谈,林相公折腾一夜,也该让他休息了。”林三郎肚里暗笑,识趣起身告辞回房。这一夜直到天明,蓝国佐等在书房密议仍未结束。林三郎畅睡醒来,时间已近午刻,正在房里梳洗,蓝蓉已敲门进来,笑着说道:“林相公醒啦我来看了好几遍,都见你睡得正甜,所以没有叫你”林三郎连忙让坐,问道:“姑娘寻在下,可是有什么事”蓝蓉笑道:“正好没有事,爹爹他们整日整夜关在房里,不知商量什么要紧事情,又不许咱们知道,咱们反正闲着,不如到堡外去走走”林三郎心里也正闷得慌,匆匆用了些点心,便和蓝蓉并肩出堡,两人顺着河岸,缓步而行。这条小河蜿蜒曲折,汀冬清澈,水流并不急,不时有双双游鱼浮出水面,摆鳍觅食,使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夹岸垂柳,轻拂微波,竟然风光如画,涤人心神。两人慢行轻语,不知不觉行了甚远,正值心旷神怡的当儿,蓝蓉忽然用手向前一指,轻声道:“林相公,你看那边有人在钓鱼,咱们过去看看好吗”林三郎抬眼望去,果见十数丈外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头戴竹笠的老年渔人,正悠然坐在一棵柳树下,斜持钓竿,临江垂钓。那渔人衣着粗陋,满头白发随风飘拂,倚树坐着,手中钓竿却频频收提,每次收竿,总有一尾活生生的鲜鱼随竿而起,被那老渔夫收进鱼篓中。林三郎一时也起了好奇心,和蓝蓉越过小河,轻轻走到那渔夫身后,定神看了片刻,却把他们两人齐都骇了一大跳。原来那老渔夫的钓线之上,并没有鱼钩和鱼饵,每次垂线入水,那钓线都垂得笔直,竟像以至高内家功力贯注在钓线上,穿击游鱼,然后提离水面他们再看看他篓中的鱼,果然一尾尾鱼背上,全有针孔般大小的小洞,显然正是被钓线点破的伤痕。林三郎和蓝蓉骇然大惊,相互愕然半晌。吓得说不出话来,尤其蓝蓉全未料到就在蓝家堡附近,居然隐居着如此功力的武林高人那老渔夫头也不回,一面忙着伸竿收鱼,一面却漫不经心的笑道:“姑娘,相公,可是要买几尾鲜鱼回去佐餐么”林三郎悚然躬身道:“敢问老前辈是何方高人隐居渔村,竟有这等精纯的惊人内力”那老渔夫陡地扭转头,满脸迷惘地问道:“小相公,你说什么我老头儿一点也听不懂”林三郎拱手笑道:“老前辈何必太客气单凭你老人家这一手空竿钓鱼,内力直达线尖,没有一甲子苦修,岂是常人办得到的”那老渔夫更作不解地说道:“啊你是说我用这法子钓鱼么我老头儿自小便用这办法,只觉得省时省事,难道这也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蓝蓉见他假作痴呆,便也笑道:“老煎辈,你不用再瞒咱们啦天下除了武林中人,谁能用没有钩饵的钓竿,能把鱼钓得上来”老渔夫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便不用鱼竿,一样能把鱼弄上来,你瞧”他果真将鱼竿向地上一插,摆手随意折了一支柳条,抖手向河中射去,竟然应手没入水中,立刻翻起一尾半斤重的鲤鱼来蓝蓉抢着捞起,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敢情一条半斤重的鲤鱼并不多大,但那柳条却不是从鱼腹空起,而是从鱼背射进去的。林三郎连忙拱手道:“老前辈不必再瞒,晚辈等愿拜领尊讳大名,长志不忘。”那老渔人哈哈大笑,收竿立起,笑道:“二位一定要拿我当武林中人,我也无法辩白,我姓黄,你们就叫我黄老头吧”说着,放声狂笑,迈步顺河向下游行去。林三郎低声向蓝蓉说道:“这位黄老前辈必是隐居高人,机缘难逢,咱们何不跟他一程,得些教益呢”蓝蓉点头道:“好吧,咱们别让他知道,偷偷跟着他”两人蹑脚悄悄跟在黄老头身后,距他一丈左右,遥遥尾随,那黄老头好像并未发觉,嘴里哼着山歌,缓步行去。但移步之间,总在数尺以上,林三郎两人迈步紧跟,才算勉强跟上转瞬间。前面一片高高的芦苇阻路,那黄老头漫不经心,口里山歌不辍,却用钓竿轻轻一点地面,腾身而起,缓缓迈步竟在芦苇上飘然而行,如履平地一般。林三郎和蓝蓉骇然止步。皆因武术中“草上飞”甚至“登萍渡水”轻功,莫不仗恃一口真气。同时还须以高速冲力,借力腾身,才能越草跨江,登山涉水,却从未听说过似这样一面口唱山歌,一面还能漫步草尖,恍如无事的。蓝蓉惊道:“这位老前辈莫非练成蹑空蹈虚的绝世武学咱们还要不要跟去呢”林三郎略作思忖,毅然道:“我看他一派正气,绝非歹人,姑娘如不愿涉陷,就请在此地等我,在下发誓要看看他究竟居住在什么地方”蓝蓉笑道:“你要去,我一定跟你一块儿去,难道你不怕,我又怕什么”林三郎道:“好那么咱们不要迟疑,赶快一些”哪知他们就只交谈了这几句话工夫,待匆匆赶进芦苇中,却左转右寻,失去了那黄老头的踪影。芦苇中泥泞难行,林三郎用一双手扶着蓝蓉,一双手拨开芦草,寻了几圈,竟陷在杂乱的芦阵中,连方向也迷失了。他驻足侧耳倾听,黄老头的歌声仍隐约可闻。但当他循着歌声淌到北方,却发觉歌声似在南方。匆匆回头向南赶一程,忽地歌声又转到北方。只听那歌声唱道:说什么貌美娇娥红颜命。道什么看似无情却有情。这姻缘本是前生定三生石上注前因。厌世间险恶奸诈,手辣心狠何如我一竿在手,清溪垂钓。涤尘戒贪,安贫自在,悠游乐太平。林三郎听了这山歌,心中一阵激荡,握着蓝蓉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一紧蓝蓉轻声说道:“林相公你听这山歌好美,难道那位黄老前辈也有过不如意的往事么”林三郎沉吟半晌。忽然叹道:“这位老前辈故意现身诱我们来,先陷迷阵,又示山歌,必定含有深意,大约我们福缘未至,勉强不得,还是回去吧”哪知他话方才说完,陡听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那歌声竟戛然而止。林三郎怅然若失,怔了半晌。向蓝蓉要过那柄锋利的龙纹匕首,奋力挥动,割倒芦苇,踉跄出了迷津,抬头一看。原来置身处仍在河边,而青山依旧,绿水悠悠,四野寂无人声,就像历了一场幻梦。他默默将匕首交还蓝蓉,两人各怀心事,踹返堡中已是归鸦绕林的黄昏了。蓝国佐和师弟们正在厅上间坐,蓝蓉便将河边所遇渔人的事,娓娓向她爹爹说了一遍,蓝国佐矍然动容道:“真有这种事你们亲见那老头儿空竿钓鱼,蹑空蹈虚在芦苇上行走”蓝蓉道:“正是一点不假,林相公要追踪探探他住在什么地方,不想咱们陷在芦苇中一时无法出来,又听了那些山歌,才放弃了跟踪的念头,赶回堡来。”赵梦功霍地起身,阴沉沉扫了厅上众人一眼,道:“此人功力既是这等精湛,又潜取左近,必与失玉之事有些关系,咱们千万不可大意忽略了才好。”罗元茂笑道:“你只是嘴硬有什么用果然那老头如蓉侄女所说,你赵梦功不肯忽略,又能把人家怎么样终不成你也能蹑空蹈虚,空竿钓鱼么”赵梦功脸上顿时变色,但转瞬间却又冷冷笑道:“想不到咱们七师兄如今也有服人的一天,往日豪迈,全都成了明日黄花啦”罗元茂怒目叱道:“姓赵的,你怎敢讥讽我罗某服过谁来”赵梦功冷笑道:“七师兄心性功力,小弟极是佩服,但却想不到昨夜一时失机,被人暗中做了手脚。”罗元茂不待他说完,早气得厉喝一声,错掌腾身扑了上去赵梦功却也不肯示弱,“刷”地张开铁骨折扇,凝神而待。“朱弓银丸”谢凤仙娇躯急晃,抢拦在罗元茂前面,沉声道:“七弟,你这老毛病又犯了吗”罗元茂兀自怒目道:“这厮目无兄长,冷言讥讽,我得教训教训他”赵梦功冷冷说道:“你不要仗恃那点掌力,须知赵某人也不是怕事的”谢凤仙回头叱道:“赵师弟,你就少说两句,谁会骂你哑巴似这般一点不让,哪还有师兄的情份”蓝国佐也幽幽说道:“如今强敌在外,你们还是这样动辄内讧,衡山一门,总共一十三人,如今人人心怀贰心,彼此勾心斗角,兄不像兄,弟不像弟,委实令人心灰”罗元茂这才愤愤地重又回坐,林三郎看在眼里,暗暗心已有了主意。用过午餐,林三郎跟蓝蓉闲聊一会午间所遇黄老头儿的事,看看将近初更,便藉词困倦,独自返房。他在房中熄了灯火,却不卸衣就寝,合衣躺在床上,盘算着应该如何下手转瞬已到子夜。林三郎侧耳听听,堡中人声已杳,便悄悄起身,结束定当,揣了“迷魂帕”和解药,又用一块黑布,将下半截面孔罩住,推开窗户,纵身而出。他在庭中略作伛伏,看看并无人影,闪闪掩掩,径扑“逍遥居士”赵梦功的卧室。到了房外,林三郎欺身贴在窗前墙边,倾神静听,却不闻房中有什么声息,更兼灯火早熄,无法偷窥室内情形。他微微思虑一阵,一横心,从怀中取出了“迷魂帕”同时将一粒解药含在舌下,到了窗口探掌轻轻在窗上试了试,居然窗户原是虚掩。林三郎明知今夜不比昨天,赵梦功不但没有喝醉酒,而且为人机智阴沉,一个不巧,被他发觉声张起来,自己纵能脱身,也将形迹全部暴露了。他一颗心狂跳不止,这一刹那,忽然有些畏缩起来其实,他倒并不是担心赵梦功难以对付,却担心万一形踪暴露,便逃得出蓝家堡,这件事被蓝蓉知道,不知将会多么难过和伤心自从衡山结识蓝蓉以来,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种心情,论理说他既有貌美如花的玉梅,此时目的,又特意在夺取“绿玉龟壳”。那么蓝蓉的伤心与否,又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一个平凡而丑陋的蓝蓉,会使他感情上有所忌虑这些难解的心境,在他立在赵梦功窗口之前,他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得到的,然而,事到卧头,他却不期然有了这种奇妙难测的想法他势必夺到那其余的七块“绿玉龟壳”但又怕失手之后,使自己在蓝蓉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不知道,可是这一刹那间,他发现自己对蓝蓉已有一层深深的情谊。那种情谊不同于私情,也不同于男女间的倾慕,仿佛只是自己没有的东西,一旦遇见,便再也舍不得弃手离开。月影皎洁,缓缓移向西天,时间已无情的溜过了子时林三郎忽然心里一横,忖道:我一定得替师父夺全“绿玉龟壳”要是在使用“迷魂帕”之前,被赵梦功认出了本来面目,只有痛下辣手,杀了他灭口杀这是一个多么可怖的字眼啊已往他目睹苗森杀人,心里尚且那么厌恶,玉梅为他杀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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