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期见她什么都没察觉,顿了一下,又道:“你仔细看看,你跟我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
第19章喉结
马车内光线晦暗,两人并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楠木矮桌。
李轻婵两只手扯着方才擦脸的软巾,抬眼看过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注意力就全放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了,低声道:“我好像是矮了点……”
话音出口,又发现别的不对,补充道:“声音也不一样,要不等会我不说话,假装是个哑巴?”
钟慕期默默看着她,没说话。
李轻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咬了下嘴唇,呐呐道:“我是不是装的不像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老太医就能把我的病治好!”
说到最后,她言辞中带上了恳切,是真的怕给钟慕期添麻烦。
“不用,被看出是个姑娘也没关系。”钟慕期放弃让她认清自己了,朝她左手边示意,道,“下面放的有卧被,披着歇一会儿。”
他说完就闭了眼,似乎是打算闭目养神。
李轻婵犹豫了下,没有再打扰他,怕下马车的时候精力不济,还是弯下了腰去取卧被。
在马车上歇会儿,省得待会儿下去时没力气,毕竟现在可没有秋云扶着她了。
她正抽出卧被,马车似乎碾过水坑,忽地往一侧偏斜。
李轻婵原本就半边身子倾着,被这么一晃,如被人推着般猛地往前撞去。
眼看要撞到车壁,腰身被一道臂弯扣住,生生止住跌撞的趋势。然而李轻婵根本没注意到腰间的手臂,这一下跌撞太剧烈,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儿晕过去。
四周声响顷刻间朦胧了起来,车夫紧张的谢罪声传来,但她已听不清了。
李轻婵只觉得仿若万丈悬崖一脚踩空,极速下坠时腰间被铁链箍住,让她不上不下,就这么悬在半空。
她艰难地喘息着,感觉腰间力气收紧,似乎是有人想拉她上去。李轻婵一阵眩晕,急急软声央求道:“……别、别动我……让我缓缓……”
钟慕期顿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臂。
失去腰间的支撑,李轻婵身子瘫软,无力地滑坐在马车垫子上,歪头随便攀着个东西就没有了动静。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缓了不知多久,李轻婵呼吸渐渐平稳,五感随之恢复。
她先是听见了落雨声,接着感觉手臂下硬邦邦的,硌得很不舒服。
李轻婵动了动,又伏了会儿才有些力气。她撑着手臂微微起身,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见自己手下压着的暗色衣摆。
愣了愣神,她顺着那衣摆缓缓往上看,映入眼帘的先是劲瘦窄腰,再是挺拔宽肩……李轻婵霎时间浑身一热,不敢再继续往上看了。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先前迷迷糊糊枕了许久的哪里是马车里的软垫?分明是钟慕期的双膝。
她手臂像被烫到了似的,飞快收了回来,扶着车壁坐起时,手臂被人握住。
“缓过来了?”钟慕期问了一句,见她面色涨红、低着头不吱声,心中一软,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他往旁边侧了侧,托着李轻婵的手臂将人挪到坐垫上。——不是她原本坐着的地方,而是夹在他与车壁之间。
李轻婵懵懵的,坐稳了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更加狭窄了。
她偏头瞅了钟慕期一眼。
“省得你再摔下去。”钟慕期解释了一句,可李轻婵没听进去,她只注意到钟慕期说话时滚动的喉结了。
她以前也见过别的男子,比如她爹、她舅舅,比如那个讨人厌的荀翰,但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别人的喉结。
这东西可真怪异。
“阿婵?”
李轻婵回神,心虚地看向一旁,见钟慕期将卧被打开递了过来,急忙接过,声若蚊蝇道:“……谢谢表哥。”
她盖上卧被,欲盖弥彰地从头遮到脚。
无人说话,马车里寂静下来,只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和车轱辘滚动碾压过积水的声音。
过了会儿,李轻婵悄悄将卧被拉到了眼下,偷摸又朝钟慕期看去,见他腰背挺直,靠着车壁抱臂合目。
视线悄悄移动,又落到了他喉结上,这时候这怪东西倒是一动不动了。
李轻婵在卧被下偷偷摸了摸自己脖颈,平滑一片,与钟慕期的完全不一样。
难怪他要问自己与他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个东西也没法作假啊。
“好怪!”她在心底嘟囔了一句,闭上了眼。
马车就这么行驶着,偶尔会颠簸一下,虽然动静都没有很大,但还是引的李轻婵身上卧被慢慢往下滑。
钟慕期悄无声息地睁了眼,侧身重新把她盖了个严实。
李轻婵被喊醒后,懵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是在哪。
暮色已落下,但幸好雨也彻底停了。
她身上已重新换了件斗篷,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提着斗篷和裙边,就着灯笼的熏黄微光俯身去看踩脚凳。
马车高大,上去时还好,下来时没人扶着,李轻婵有点不敢落脚。脚尖颤巍巍伸出去又缩回来,壮着胆子再次抬起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