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从掌心往下滑,像是一只狰狞的毒虫,拖着长长的尾巴向下进击,在细白皓腕留下一道蜿蜒着的、艳丽的痕迹,红艳艳的,与腕间青色血管纠缠,透漏出诡异的美感。
直至那黏黏的血液自顾自地缓慢向下,爬入浅色软绸袖中,不复得见,钟慕期才将视线移走,落回李轻婵惨白的脸上。
“不妨事,表哥不怕疼。”
他不怕,可是李轻婵怕,红了眼圈指责他:“你不要再乱动了表哥……”
她坐在钟慕期腿上,腰上缠着的是他的手臂,方才的确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但冒血的伤口比钟慕期的动作更让她害怕,急忙丢了手中帕子去换新的,手忙脚乱地重新捂在他伤口上。
然后抬着红红的眼眸看着钟慕期质问道:“表哥,你做什么要突然动我?”
“伤口痒,没忍住。”钟慕期随口说着谎话,他是觉得痒,但并不是伤口。
又温声道,“坐着是不是更方便些?”
“不方便。”坐着是方便,但也让李轻婵不自在,她口是心非地想要起来,但腰上的手不肯松,“放开我了……”
李轻婵本以为钟慕期不会轻易松开,可他只是用深不见底的双眸定定地盯了自己一会儿,就松开了手。
腰上骤然自由,李轻婵忙扶着圆桌站起,放下手中帕子去取止血药粉。
“是这个吗?”她不曾见过外伤,更没给人换过药,完全不认得外伤药,还得一一问钟慕期。
得了肯定回复,李轻婵拔了瓶塞要往伤口处倾倒,细碎的药粉甫一落到狰狞伤口处就被血水黏住。
只是她手有点抖,不时将药粉散落,簌簌落在她刚坐过的腿上。
“止血药只有这么多,洒完了就没有了,外面正在查刺客,也没法出去买。”钟慕期的话让李轻婵匆忙停了手,拧着眉头犯了难。
钟慕期又道:“而且你是顺着切口方向洒的,起不了作用。”
李轻婵呆住,她哪知道上个药还有那么多讲究,问:“那、那要怎么洒?”
“逆着切口。”
李轻婵壮着胆子离得更近去观察那刀伤,几乎是伏在那精瘦的肩上,呼吸浅浅地扑了过去,让钟慕期觉得那阵阵酥麻已压过了疼痛。
李轻婵想看清切口方向,可她方才已撒了药粉上去,伤口被微微遮住,她辨别不出来,为难地看向钟慕期。
“往里斜着撒。”
“哦,好!”李轻婵急忙答应,人也倾斜着身子去看那伤口,这么一来,长发再次垂了下来,鬓边几缕被两人呼吸拂动着,荡来荡去,像只细爪搔在心头。
李轻婵怕自己发丝沾到他伤口上,抬起手背抚了一下,却忘了自己手上沾了血,在额际留下一抹红艳。
倾着身子终究是不顺手,她转来转去,怎么洒药都觉得别扭,心里生出一股烦躁。
再次躬身看见长发垂下时,她深吸一口气,道:“表哥你别动。”
然后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按着他的肩借力,右腿一抬,屈膝半跪在了他腿上。
这么一来两人就面对面了,她想怎么偏头、想往哪边倾斜都行。
李轻婵往钟慕期身上歪着,视线落在伤口处认真上着药,怕他又突然有动作,口中再次叮嘱道:“表哥你可别再乱动了。”
这么接触着,两人离得很近,钟慕期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觉,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气息,声音低哑道:“表哥不动了。”
终于得以顺利上药,李轻婵满意了。
她把止血药粉仔细洒在伤口上,全神贯注,一点儿都没注意到钟慕期看她的眼神有多可怕。等上了药,确认不出血了,也没抬头,直接伸着胳膊去取圆桌上的细纺纱。
因为是单只脚落在地上的,身子往外倾去,压着钟慕期的那只腿晃动了下,差点歪倒,再度被揽住了腰。
“谢谢表哥。”李轻婵好声道谢,她这么撑了会儿,感觉压着的那条腿都硌得慌,忍不住道,“表哥,你身上一点儿都不软,怎么都不舒服。”
“你想要软的?”
李轻婵头也没抬,没瞅见他那着火一样的双目,道:“嗯,硬的不舒服。”
“那你下去。”钟慕期话音刚落,就晃起了腿。
李轻婵急忙扶住他的肩,“别动了,待会儿再出血了!”
她这么撑着确实容易滑倒,还很累,腰板快撑不住了,干脆腰一软,身子微侧,主动坐在了他腿上。
这样一坐,躬了许久的腰终于得到了放松,只是现在钟慕期身上有伤,她不能往上靠了。
她这会儿想起来了,以前被钟慕期抱在怀里,明明觉得又暖和又舒服的,这会儿不舒服肯定都怪他身上衣服穿少了。
她想着,感觉耳边有人轻声道:“表哥也觉得软的舒服,跟阿婵这么软的最好了。”
李轻婵心跳猝然一一急,抬头去看钟慕期,见他眼中映着烛火,眸光跳动。
屋内蓦地多了几分旖旎,李轻婵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察觉身上不知何时冒了汗。她不会应对这话了,下意识道:“表哥你别说话了。”
钟慕期轻笑一声,手臂环着她的腰让她就这么坐着了。
歇了会儿,李轻婵呼吸恢复正常,重新站起来,绕到钟慕期身后给他缠纱布,口中安慰着:“马上就好了,表哥你再忍会儿,缠好了就没事了。”
“嗯。”钟慕期淡淡应着,被纤细的手臂从身后虚环抱住,柔软的指腹落在他肩上,让他手臂紧绷了起来。
李轻婵认真包扎着,觉得敷药包扎也真是不容易,就又想起他这伤是怎么来的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真的不是因为被那姑娘魅惑了心神才受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