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听他这几句话反复让自己回去,心里有点不高兴,缩回手,闷闷“哦”了一声。
她将手背在身后,跟着钟慕期往房门口去。
房门打开,檐下灯笼与皎洁月光交织着,将庭院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李轻婵看了眼院门,悄悄将手收回来,藏进衣袖里捏着,道:“那我回去了表哥,你自己当心。”
没得到回应,她觉得钟慕期有点奇怪,猜测可能是伤口太疼了,疼得他都不想说话了,没有继续与他说,抬步往隔壁走去。
“阿婵。”迈出三步,钟慕期喊住了她。
李轻婵回头,见他穿着一身单薄中衣立在檐下,清冷月色尽数洒在他身上,将人衬得清冷且柔和。
他缓缓开口道:“阿婵,做君子有太多约束,不是人人都想做的。”
李轻婵早忘了这回事了,奇怪他怎么突然接上这个话题,但这并不重要,她往回走两步,到了檐下推他,“外面冷,表哥你快进屋去。”
眼前人像是一堵墙,分毫没让她推动。
“表哥只能偶尔做那么一回君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够光明磊落的。”他说着又去碰李轻婵垂在肩上的柔软长发,捏着发尾看李轻婵,“阿婵会因为这个不喜欢表哥吗?”
李轻婵看见他眼眸里盛满了融融月色,温柔看来,月光都流动起来似的。
她脸有点热,嘟囔道:“不做就不做呗,又没有人逼着你做。”
做什么都不如做自己舒服,李轻婵自己都不愿意做处处谨慎的十全十美的大家闺秀,哪里会逼迫别人做君子。
怕钟慕期没听见,她复述了一遍道:“先前我是说着玩的,表哥你做自己就是最好的了。”
李轻婵思忖着,他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哪会真的盯着人家姑娘看,肯定真的只是一次意外,是自己想多了。
“嗯。”钟慕期声音奇轻无比,停顿稍许,又道,“行,表哥就做今日这一回君子。”
李轻婵疑惑地看去,见他朝院门口招了手,外面候着的侍女提着灯笼快步走近。
钟慕期将李轻婵推给侍女,道:“回去再给阿婵好好洗洗手和小臂,今日睡得晚了些,明日早上不要吵她。”
李轻婵觉得方才的话还没弄明白,偏脸看他,被他在额头轻点了点,钟慕期笑道:“阿婵这脑子笨得很,真是让人着急。”
李轻婵不高兴了,鼓着脸道:“不聪明就不聪明嘛,干嘛要说笨?”
“行,那就不聪明。”钟慕期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李轻婵还是高兴不起来。
都跟侍女回到了隔壁自己房间里,还有点小小的气恼,道:“干嘛要说出来啊,真讨厌!”
侍女干咳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服侍李轻婵重新洗了手,帮她宽衣。
换上寝衣,将衣裳搭上木施时,隐约看见些许粉末飘下,侍女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拍了几下才确认是真的,问道:“小姐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灰尘?”
李轻婵刚坐在床沿上,闻声看去,正好看见她那织花纱裙上阵阵飘落的粉末,也奇怪了下。
“不知道……”三个字刚说出口,就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她给钟慕期上药时,药粉落了钟慕期一身,后来她不方便动手,直接坐在了他腿上,许是那时沾上来的。
李轻婵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不、不记得了……”
然后借口说困了,让侍女退下了。
屋内烛火未熄,纱帐层层垂下,床帐内虽隔些光,但也能看得清楚事物。
李轻婵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翻身去看垂着的纱帐。
屋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看了会儿,手指慢慢抓住纱帐边缘,微微掀起一角,去看床尾立着的木施。
她今日穿着的衣裳还搭在那上面,那件裙子尤其显眼,她偷摸看了会儿,眼前模糊了一些,恍惚间又看见细小的粉末从那裙摆上飘落。
这时候再想起上药时的种种,李轻婵再次察觉出一些不妥。
干嘛要一时偷懒坐在他腿上啊?
李轻婵放下纱帐,但还没松开,一下下揪着,心像是飘着一样找不到安顿点。
她想起从最开始遇见钟慕期的时候,那时候她误把钟慕期当成歹人,一直躲避着他,两人鲜少碰面,更是很少说话。
直到她给欣姑姑绣了荷包惹怒了平阳公主,那个她难过得厉害的夜晚,钟慕期跟她说不用怕,有话直说,两人关系才有了些秘而不宣的缓和。
再之后便是她吐了血,被钟慕期带出去看病,从那时起她把所有的秘密都说给钟慕期听了,再也没有什么瞒着他的了。
因为他对自己好嘛。
看病解毒、做衣裳、不许自己生闷气,处处照顾着自己……
李轻婵又想起回公主府的那个晚上,她没穿小衣羞耻万分,不敢跟钟慕期同处一个空间。
可他真的不上马车了,自己又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她到现在都搞不懂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
可当时钟慕期并没有多问什么,她清楚地说了想要他一起坐着,他就上了马车,为什么也没有逼问。
那时候她还是一路靠着钟慕期回的府呢。
那时候靠着,后来又抱着搂着,躺在他怀里……不正常的亲近数都数不过来了。
李轻婵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不是没有这样过,今日又别扭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