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魁斗的坎肩“砰”的一声炸裂粉碎,露出壮健似是黑铁铸就的精赤上躯。大汉咬牙瞠目,全身肌肉贲起,却依然动作迟缓,如堕泥沼,只能寸进。这是一个由蛮牛演变成蜗牛的过程。他在那只横亘的手掌面前挣扎,最终停步。魏魁斗改扎一个站桩步,收拳于肋下,单拳水平击出。
一个传统的正拳。
正拳的效果却很神奇。
魏魁斗一拳击出,其和李无忧之间便骤然缩减了近丈的距离。照此出拳,拳不过三,他就能够得着李无忧。娄听艳高叫示警,魏魁斗也明白万万不可给李无忧一一击破的机会,因此立即祭出名为缩地成寸的拳法。缩地成寸拳对内力的损耗很大,再加李无忧匪夷所思的控场掌法,即便魏魁斗内力雄浑,也感到连续出拳非常吃力。对拼的已是内力。令他费解的是,李无忧分割战局的策略虽然高明,损费亦颇巨,李无忧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拼消耗的战法除非李无忧自信一人的内力可以胜过合击众之和不过,就算你李无忧内息冠绝西北,难道你以为今天出手的只有当下三人
魏魁斗黑脸怒面,尽管腮口遭掌风挤压而剧痛,他仍然大喝着挥出了第二记正拳。
李无忧左掌慢,右掌疾。
他的右掌与令当迟交手超过七十击。
令当迟双袖已被血水濡湿。承受了如许多的斩击,别说常人就是一身横练高手的骨骼也粉碎了。可是令当迟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相反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看上去他竟因痛苦而愉悦。
当李无忧再一次斩中令当迟的袍袖,溅起了更胜先前的血花的时候,令当迟的袍袖没有退却,一只暴涨数节的手臂自袍袖里穿出,蓦然抓向李无忧的咽喉。
那手臂碧绿有鳞,骨节粗大,指甲尖长,仿佛是山魈精怪的利爪一般。
李无忧单调的掌势应机变化,拍封而出,抵住了令当迟的绿爪。
令当迟一声闷哼,五指弯扣,紧紧攫住了李无忧的手掌。双方甫一较力,令当迟的骷髅面具眼孔处即溢下了惨烈的血线,身躯亦急剧颤抖。李无忧浩如烟海的内力使令当迟立即呈现了无法支撑的迹象,以至于其碧绿色的畸形长臂竟然开始凋零。
令当迟的手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崩散,星星点点的绿莹莹皮屑飘在空中,恍似鬼火,皮屑落在倒塌的屏风扇面,灼烧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些皮屑显然带着腐蚀的毒性,一旦吸进人体,将是致命的。李无忧手掌不惧剧毒,他的鼻口却不敢轻易尝试,长吸止停。与不堪手臂对应的是令当迟的头发,他的飘飘银发诡异泛红,如果说其手臂处于崩溃凋零的状态,那么这银色长发似欲成熟盛开之时。
金展元面色大变,转身就逃。他身边的美貌女子徐冬儿也离席而逃。金展元追求春水派的“金丝莺”徐冬儿已久,每次打听到徐冬儿的踪迹行踪,金展元都会千方百计赶至,大献殷勤。昨夜两人一夜宿醉,借着酒劲,金展元才第一次得偿香唇。今日心足意满的金展元忽逢西北道上的熟人铁头陀,酒酣耳热间铁头陀向其引见了贾轻刀。金展元惊异贾轻刀公主岭大游寇的身份,便高楼宴请,大攀交情,不想竟碰到了这档子事。
眼下金展元与徐冬儿急不择路,就欲从五楼栏杆处一跃而下。
金展元一席只留下了贾轻刀。
金展元突然逃走,贾轻刀却不会逃。他这趟西北之行的意义就在于当前,怎么会走。
贾轻刀掠席而上,拔刀出鞘。他的刀是薄如蝉翼的轻刀。当贾轻刀一刀斩出的时候,半透明的刀身完全消失。
贾轻刀本要直取李无忧。
然而李无忧的背后守着从容不迫的回玉桥。
杀李先杀回。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江湖法则。
贾轻刀的无形快刀疾斩回玉桥。
回玉桥手中没有任何兵刃用来招架,但是青年的一双手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回玉桥的手凭空削划,脆响萦耳,没有轨迹的蝉翼刀被敲中,震颤着在空中现出形体。
悠悠的蝉翼刀一现即隐,继而绵密的刀声交织破空,刺人耳膜,一刹那,贾轻刀劈出了难以计数的斩击。
剧斗发生,有的人逃离,有人出手,有人冷眼旁观。
三清三世没有进一步拆解争斗。一僧一道所做的只是无声无息的向李无忧移近数尺。
三清三世只移动了这一次。
但这种接近的举动却很有一种隐晦的暗示。
不做事,那只是做事的时机未到。
李无忧的长吸因为令当迟的腐蚀毒而间停。
魏魁斗的第三记缩地成寸拳就到了。
魏魁斗这一拳打得酣畅淋漓,迥异于前两拳的艰难。
有的时候过于顺利也是一种警兆。魏魁斗发现李无忧横亘于前的手掌消失不见。镇压全场的可怕掌力骤然抽走,不等魏魁斗反应对方究竟变了什么招,就觉排山倒海的巨大压迫感当头落下。
黑面神不假思索双手交叉上架,炼体如钢。
当是时,李无忧正跃起于空。
他愣是一手掰断了令当迟的绿爪,另一手如落碑般掌劈魏魁斗。
一声巨响,楼面轰然震塌,赫然出现一个通连上下层楼的大窟窿。
魁梧的黑面神自五楼消失,与碎裂的板石木材一起直堕楼下。
令当迟与李无忧交手之后,一直陷入狂热的状态,不类人更似鬼。他的身体没有痛感,极度坚韧,但遭李无忧生生掰断绿爪,令当迟的眼神终于透出了惊怒交加之色。他低吼一声,鬼魅闪进,还是试图接近李无忧。
近身缠战比拼内力,李无忧无疑稳占上风。即算当下以寡敌众,但其内息浩如江海,依然有能力当场迫杀令当迟。适才令当迟已经无法抵挡,李无忧稍多催发几分内力,几可致其于死地。不过不知为何,李无忧却没有选择这个方法。他只选择废掉了令当迟一只手爪。令当迟体质特殊,损失一爪连重创都算不上,依旧凌厉的狂攻不守,然而李无忧竟不再给令当迟拼耗内力的机会。李无忧恢复起初的应对方式,始终与之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右掌重复斩击,他发出似刀般的掌风,一道比一道强,一道比一道厉,有若实质,等李无忧落地之时,令当迟被逼到了丈外。
楼板碎了一个大窟窿,窟窿边缘躺着两截断臂。铁头陀的断臂了无生机,令当迟的断臂则急剧的栗动,然后绿色臂爪竟然开始融化,顷刻化成一摊恶臭的绿水,绿水之中仅剩下一根细细白白、玉玉莹莹的骨殖。这根骨透着一股神圣近道的意味,但是接近永远是接近,追得越高,摔得越惨,它若走不到骨血融合的圆满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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