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这一干能人,偏偏斗不过这只猪能跟猪在一起的偏偏只能是猪”
“阿嚏”
帐中胡宗宪惊魂未定,又打了一个喷嚏。最近也怪,他打喷嚏越来越频了。
诸多将领已经退去,陪他在账中的唯有夏正。
夏正送上热茶道:“汝贞,这种时候莫染上伤寒。”
胡宗宪接过茶饮了一口,微微一叹。
他觉得不够,夏正的本事不够,虽然他已经很出色了,但还是不够。真正出色的幕僚,该在自己出征前阻止自己,或者有办法强行拉着曹邦辅出兵,总之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现在很麻烦了,不仅败了,还没法向赵文华交待。
果然,自己还是太小看战争了。
再如何熟读兵法,兵法也不会告诉你,有一种兵,四千人大队,即便面对一百个敌人,也会立即逃走,兵法更不会告诉你率领这种兵该怎么打仗。领着这种兵,任何兵法都是没有用的。
事实再次印证,张经是对的,最硬的仗,最关键的地方,插入敌人肌肤的那把刀尖,必须要足够锋利。
没有狼兵,张经死不出战。
胡宗宪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一切就这样了么自己就这点能耐么
要做的事太多,要考虑的也太多,他需要分忧解难,把精力用在刀刃上。
他重又抬头看了看夏正,后者的确一身正气,但智谋,终究不过如此。
浙江啊,如此的一块沃土,一个个状元从这里诞生,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一个得力幕僚
夏正好似也看出了一些,当即低头请罪:“此役怪我,我深知浙兵的秉性,却怎么也想不到,逃得这般干脆”
胡宗宪摆了摆手,也不好埋怨夏正:“浙兵的确不堪,但我方才看到,倭寇的确凶猛,且林中早已设伏,等到我军逃遁时才出手,其后必有能将。”
第133良知
“不错,恶徒徐海身经百战,尤善游击埋伏,早该想到的。”夏正叹了口气,“刚刚曹巡抚与我说,这里最好交给他们”
“君意如何”胡宗宪端起茶杯问道。
“个人良知上,是支持曹巡抚的,毕竟,曹巡抚、周总督,俞总兵这样的人,才真正了解倭寇,才真正有作战经历。”夏正摇头道,“但赵御史,喜速战且以上几人,怕是张经的余党。”
胡宗宪饮了口茶,似笑非笑:“你不如直接说,若是我当了总督,不如周疏。”
“不敢”
“看得出来,你心里已经站在曹邦辅那一边了啊。”
“不敢”夏正闻言大惊,“自我家遭罪后,没人敢收留我,唯有汝贞兄赏一口热饭,相敬如宾,正死也要死在汝贞兄幕下”
“不是这个意思。”胡宗宪放下茶杯,扶着夏正道,“我的意思是,你站在了自己良知的一边,认为这种时候,应该全力支持周疏曹邦辅。”
“”夏正木木道,“不该这样么”
“我认为,良知,有的时候会耽误事的。”胡宗宪微微沉了一口气,“你以为,倭乱,为何而乱”
“日本战事不断,浪人无数,无处安置,遂犯东海为倭乱。”
“太浅了,再深一步。”
“大明海防不严,兵士儒弱”
“再深。”
“东南总督、将领频频更换,未有稳态”
“不错。很深了。但还可以更深。”
“”夏正沉吟片刻。“请汝贞兄指点。”
“我直接指点,你不一定信服,要自己想。”胡宗宪点了点脑袋,“首先想明白一个道理,倭乱倭乱,到底是不是倭人在作乱,倭人是主导,还是工具”
夏正陷入深思。片刻之后瞪大眼睛道:“不错倭乱倭乱说白了是我大明的乱”
“呵呵。”胡宗宪这才微笑道,“你看,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最大的倭寇首领,哪个不是我大明的人如今汪直徐海,哪个是日本的名字没了他们,一干散寇,能做成现在的势力么”
“汝贞兄说的是,倭乱根本就是我朝内部的问题。”
“不过我认为,仅有汪直徐海这些人。倭寇也不过如此。造成现在的局面,还有第二条原因。也就是你刚刚说的,东南巡抚总督,频频更换,我曾经是巡按,对此再清楚不过。”胡宗宪点了点桌子,小声道,“这么大的兵权,这么大的辖区,皇上,谁都信不过。”
夏正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皇上信不过,可仗还是要打啊没办法,换吧,来回换吧,谁也别想坐稳在这里。
“平倭乱可是持久战,不断的换将,不断的重头再来,没人能待过半年以上,试问这种情况,倭乱怎么能平”胡宗宪说着,又抬手指向西北的方向,“再看这周疏,对赵御史赴任督军没半点反应,你觉得他能做久么”
“”
“你说良知,可我认为良知总是会骗人的,我们因为良知去帮助张经,去帮助周疏,最后结果会是好的么你没有看到那些老将的下场么”
“我的意思是站在公道的角度,而不是自己的角度。”
“公道的角度又如何”胡宗宪单掌拍在案上,“张经乃一世名臣只需屈身于文华便可坐稳东南平倭为我大明也好,为东南百姓也好,他低个头就那么难么没办法啊夏正要坐稳东南必须向严党低头啊坐不稳江南谈何平倭”
“”
“张经如此大才只因不低头未杀尽倭寇落得东南如此”胡宗宪几乎是喊出来的,眼中渗了血丝,“这就是公道么他就是公道么为了公道他就不能低头么你可知我多希望他能低头么”
“汝贞兄”夏正颤颤劝道,“我知道张经的事”
夏正比谁都清楚,一手提笔劾死张经的胡宗宪有多么自责。
“所以不要与我提良知啊夏正”胡宗宪死盯着夏正,“我汝贞,是个该挨千刀万剐的人呐留有良知何用良知若可平倭日本早以夷为平地了啊”
“我明白了”夏正咬唇,痛下了一番决心,“我即刻上书赵御史,周疏曹邦辅明知敌军有伏不与我军一同出战,让我军陷于险境二人拥兵自重,延误战机”
胡宗宪这才冷静了一些,沉吸了一口气:“不要拥兵自重四个字,用过了。握权无为、延误战机即可。”
“好我这就去写。”夏正颤颤起身,再次劝道,“汝贞兄,害死张经的,不是你。”
胡宗宪闻言无力一笑,摆了摆手。
夏正这才出帐。
胡宗宪独坐帐中,微微叹息。
夏正跟他爷爷一样,太有良知了,太君子了。
这个时代不需要君子,倭寇也从不害怕君子。
浙江,就没有一个极致的小人么
绍兴牢中,杨长帆来看望两位老朋友,顺便为其中一位送上最后一顿饭。
两位老朋友必须是分开关押的,其中一位关押在颇为豪华的院子里,非说的话几乎算是软禁,基本上只有三品以上获罪的官员才有这个待遇。
左右狱卒开了房锁,杨长帆拎着一串风铃推门笑道:“别来无恙啊毛公子”
毛海峰正躺在床上,见了杨长帆一个激灵,立刻起身瞪眼道:“我可以走了么”
gu903();“还得等等。”杨长帆笑着在门口处找了个地方,将风铃挂上,“毛公子喜风雅,我又寻了个漂亮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