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天相殿与黑石塔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光明与阴影,以不同的方式守望着我们伟大的帝国都是为了忠武王大人。”
阎渔樵深深伏下头,带着最大的敬畏附和道:“为了忠武王大人。”
“这就对了,将军。”陈应龙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不容违抗的尊严:“尽忠于帝国,尽忠于首相,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而陈大人,在下不敢妄自猜疑内阁大学士们尊贵的忠诚,只不过”阎渔樵欲言又止,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御卫队统领的面部表情。
“说吧。”
“下臣还在西安的时候,就听说大学士们从京城上下收罗了各色人等计三百六十名组成议政院,每日卯时至辰时在天相殿内商讨国事政务。下臣愚钝,窃不知我华夏四千年治史上何时有过这样荒谬的事,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鄙下无知的村夫、迂腐昏聩的儒生与帝国精英一起来决定国祚兴衰社稷存亡”阎渔樵似乎越说越有些激动,“大人,是谁在栋梁倾的关头追随首相大人匡扶国祚是谁在遥远的蛮荒世界传播着华夏的文明与荣光是我们士兵从特诺奇提特兰到库斯科,从雅典到北京,哪一处海岸没有流淌过帝国勇士的鲜血我们战斗、牺牲、征服,我们缔造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国可是现在呢,统帅们背叛了自己的战士,把胜利的果实廉价出卖给了商人和政客”
“注意你的用词,”陈应龙语气平淡地说道:“议政院的成立是遵照帝国首相的旨意,他的意志就是不容动摇的天命。”
“您说得对。”阎渔樵立刻平静下来,恭顺地点点头,“然而,难道内阁的举动没有偏离大人的原意吗近几个月以来,议政院通过了一系列的减税法令,同时对国防军的日常预算大幅削减。这些举措可都没征求过首相大人,或是黑石塔的同意啊。”
“黑石塔不会试图介入北京的权力圈。”陈应龙冷漠地盯了他一眼,着重语气缓慢说道:“不错,天相殿对政治的理解苍白无力,大学士们拘谨、保守、缺乏变通,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力量,能够左右政治格局的真正力量。然而他们也有自己的处事方法。”
“普罗大众”阎渔樵低声咕哝道。
“普罗大众。”黑石塔之主肯定地重复了一遍,“让一群盲从、浮躁、庸俗、无知的凡夫百姓来谈论政治,他们鼠目寸光、妄自尊大,更缺乏政治家所必需要的责任心大错特错。嗯,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大人。正是如此。”
“很好,将军。至少我们看到你的头脑还算清晰。”陈应龙继续说道,语气冷淡平缓:“不过,忘掉这一切吧,平民虽然渺小,但这同样是一种力量。在权力制衡的天平上,每一片筹码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和价值。”
阎渔樵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应龙满意地看了过来,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微笑。“很高兴你能赞同这个观点,我的将军。不过说起来,你在陕西的作为可是让一些人不太高兴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
“乱世用重典。要建立一个不朽的全新秩序,严厉的统治不可或缺的。然而”陈应龙话风突然一转,“帝国的臣民已经习惯了安定祥和的日子,对他们而言,边疆的战争、海外的征服都是同样的遥不可及。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家中的日常生计:农田收成、贸易利润,诸此而已。哈,要让人们在和平时期心甘情愿付出比赋税更大的代价,这真是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下臣所为确是有些欠妥之处,然而”阎渔樵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地回答。“为了帝国的最高利益,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呐。再说,这些被强制迁走的百姓都得到了总督府发放的补贴呃,参照内阁制定的赈灾标准,每人每月”
“行啦。”陈应龙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些准备上表弹劾你的人可不会在意这些数字。现在的问题是,你做得太出色了,将军。朝野上下忌妒你的可大有人在呢,他们决不会放过你的任何一个错误。至于内阁”
阎渔樵的眼神有些游移,不安的神情几乎写在了脸上。“平心而论大学士们的公正无可厚非,然而”
“然而你是个聪明人,将军。陕西总督府会得到嘉奖,这毫无疑问,可对你个人而言,这未必是件好事”
总督恭顺地点点头。“下臣正是为此来到这里,冀求黑石塔的帮助。”
“幸运的是,我们有这样的力量。”陈应龙随意地伸出手,右首一名黑衣男子立刻递上一叠文件,“这些都是关于你的卷宗。”
阎渔樵低下头,看着那叠一寸来厚的档案顺着光滑的桌面被推了过来。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翻开眼前的纸页,然而片刻之后,面对着那片凝重的黑色字体,他迟疑而无力地放下手,叹了口气。“下臣感激不尽。”
御卫队统领摇摇头,“这并不是为了你个人,将军,为的是你的忠诚。对那位大人的忠诚。出于对这种忠诚的嘉奖,我们也会尽黑石塔所能来为之提供庇护。”陈应龙停了片刻,扬手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放心回去吧,总督阁下。黑石塔的使者将在暗处保护着你。”
“大人,如今内阁大力奉行重商策略,鼓励民间商会组建私兵,意图通过长期经济影响来控制和侵蚀海外藩国,这与武官集团激进的主战思想大相径庭。阎渔樵进京述职一事,原本便是可大可小,我们的贸然介入,会不会反而打破文渊阁与枢密院之间的矛盾平衡”
“这正是我所要做的。”陈应龙顺着桌沿环视一周,不紧不慢地平静回答道。“阎渔樵已经取代慕容信光成为西洋鹰派军官的领袖,黑石塔的适当支持便能给予他制衡内阁的力量。”
“很抱歉,大人,可我仍然难以理解。”先前说话的暗影议员继续说道,他举起右手放在胸前微一躬身,现出领口上金线刺绣的螭吻徽印。“黑石塔的地位决定了我们只能恪守中立的立场,为何现在却要干预北京的政治斗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