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献舞的稳重,极少看到他稳重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谁也不知晓的青春火热之心。献舞做事与他的王兄不一样,他不像蔡桓侯办事拖泥带水,他做事喜欢果敢干脆,一是一,二是二。这趟去陈国,蔡献舞决定要尽兴玩一玩。心想,如果姑母蔡姬家长里短嘘寒问暖,追问娶妻生子的打算,叨叨不休,左右一堆奴才跟着,那该多没趣,于是他让近侍先告知了表弟御寇,并让御寇代为保密。天黑时,蔡献舞着便服带着贴身近侍悄悄地出了门。
蔡献舞骑着骏马,悠哉出了蔡都,往北而行,仿若挣脱樊笼的鸟儿沐浴春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无边月色淡淡附在了湖泊上,微风起,湖光粼粼,岸畔水草抽出柔和的嫩芽,新绿的颜色也嫩嫩的,裹着月色湖光,如同碧色珊瑚枝交错。
“浮生若得一知己,才非虚度呢”蔡献舞任由马儿贪婪咀嚼夜草,兴奋之余涌起淡淡失落,“只是,知己何处求”
近侍纳罕,国主今夜怎地这般伤感,于是开解道:“大王只管快马加鞭,您的红颜知己说不定就在那富饶的宛丘城内等着您呢”
蔡献舞听罢哈哈大笑,敲了敲近侍的脑袋,嗔道:“就你寻寡人开心,也罢,听你一回胡诌,或有那窈窕淑女、谦谦君子在宛丘翘首企盼,等着寡人与他结为知己呢”
主仆二人相视大笑,又扬鞭赶路,往宛丘城内驰骋。天色微明,蔡献舞与早市的民众一道涌进了宛丘城内,果见商旅往来,摩肩接踵,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献舞见此情此景,心内道:“难怪陈侯无意图霸,这等富庶繁华之境,谁愿疆场冒险呢”
蔡献舞一路走来,见闻大增,直到御寇前来迎接仍不舍回头。
“恭迎蔡侯”御寇将献舞迎至别馆,半真半假地对蔡献舞行大礼。
献舞赶紧扶起御寇,连连笑言:“御寇贤弟,你怎地也戏弄起我来”
御寇眨眼,狡黠一笑,逗趣道:“殿下位居诸侯主位,纡尊降贵来此,岂能怠慢”
献舞笑得更畅快,扯过御寇,唬道:“你若再如此,我可就走了啊”
御寇这才作罢,说起正经话来:“好好好,贤兄既然信得过小弟,小弟如何会令你失望御寇决意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的行踪,贤兄只管在此赏花饮酒,自斟自饮。等你想起来要端诸侯的架势便随你高兴。瞧瞧宛丘的别馆,比起蔡都之望河楼如何”
献舞点头,连连称赞:“望河楼三面环水,宜赏夏景;此处幽静清雅,花树满庭,别有春之意趣。献舞多谢御寇贤弟盛意。”
献舞说罢拱手一拜,诚挚对御寇感谢:“献舞虽遍交诸侯,但陈国之内,若论交心,唯你御寇一人。”
御寇劝道:“分明来尽兴,倒要说些伤感话语,贤兄心意,小弟自明。不过,你倒要警醒些,莫让夫人知晓,不然小弟可救不了你。”
献舞说笑着送走御寇,将行李归置好,急不可耐与近侍出门游玩。他穿戴普通,街市上人来人往,易货易物好不热闹。献舞寻了个临街的酒肆,颇有闲情雅致地窥视街市的一景一物,各色行人的喜怒哀乐。
近侍有些不明白主公叫嚷着要好生游玩,为何又要这样静静地坐在街市里,看着这平淡无奇的景物:“主子,小的有些不懂,这里的景致跟咱们那儿没有什么分别啊您要是高兴,大可以每天去,怎费了许多周章倒就为了看这些”
献舞饮下一杯酒,将发上头巾潇洒甩到后背,笑道:“若在故地,虽远离喧嚣,却心在红尘中央,不若此处身在闹市,心却静如止水。庸碌一生,能有半日闲散,实在是难得。”
近侍迷惑地望着主子,不知这是什么奇怪论调,费解道:“小的还是不懂,看来看去,没看出啥不同。”
献舞轻叹,看了迟钝的近侍,道:“若人人都懂,何来知己”献舞凭栏远望,眼神被一个贩卖布匹的女子吸引。
近侍跟着主子的眼光去瞧,见那女子生得高挑,浓眉大眼,脸若银盆,虽谈不上容颜绝色,但朴素衣裳难掩英雄之气,在熙攘街市中格外出挑。这不是她人,正是星辰。
“主子,要不要小的去给您打听打听那姑娘的底细。”近侍以为主子相中了那姑娘。
“该打我只瞧着她那份英武挺拔与众不同,有些欣赏,哪里就会动邪念。你且去,拿些钱财买下她的布来,今天天气好,一会儿日头有些晒,早让她回去歇着也好。”
近侍拿着钱币以高价买下了所有的布匹,星辰很是欢喜,连连致谢。近侍虽然知道主子对于星辰并没有非分之想,但对于主子注意的女人还是格外留心。
献舞自顾饮酒,张望宛丘城的人情风物,却不料再一瞧,近侍已经不见踪影。小半天过去,近侍还是没有回来。献舞焦急,赶紧结账追出集市,往来行人匆匆,不见任何异常,刚才贩卖布匹的姑娘已经不知去向。这个死奴才,跑去了哪里难道遭遇了不测那女子莫非是别有用心
献舞不敢单独停留,只快马回馆,馆内也没有近侍。他正打算去找御寇,可还没出门,就被气喘吁吁回屋的近侍堵住了去路。
献舞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责骂道:“野到哪里去了叫你买两匹布就人影无踪了”
近侍忙着请罪:“主子息怒,奴才只是想打听那卖布女子的底细,所以悄悄跟着她,看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献舞听罢这话,不仅没有息怒,反而更生气,话语也变得格外严厉:
“大胆你竟胆敢替寡人行无德之举,毁寡人清誉原本无心之言,皆因尔等附会妄为,便要将无耻之罪由寡人来承担么真是忠心的好奴才啊”
近侍听罢,吓得冷汗直冒,磕头如捣蒜:“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奴才一时愚钝会错上意,请大王饶奴才一回,以后再不敢了大王饶命”
“会错上意”献舞拉下脸,反问奴仆,“寡人要你跟在身边,是教你日夜揣度寡人心思的么你赶紧起来,回了国再罚你,你再不收敛行径,别怪寡人无情。”
奴仆吓得话也说不利索,赶紧谢恩,将集市上买的布匹恭敬地呈上来。
献舞原本也不在意,却瞥见了布匹上绣的水仙花纹,觉得清雅别致,便留下细细端详。
近侍见献舞消了怒气,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跟踪星辰的见闻:“大王,适才奴才在集市上听大伙都叫那姑娘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