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妄纵奸邪,亦不错怪好人。您没有日夜在宫里,要是在宫里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大王如今年纪越发上去了,事事力不从心,又担忧太子年幼,夫人真是帮了大王诸多啊,只是旁人不轻易瞧见罢了。”
斗祁听了这话,心里松动了些,嘴上却不松口:“老夫追随先王出生入死,为了辅佐主上生死不惧,之所以颇多微辞,亦是为了大楚社稷”
“晚辈自然知道您的忠心,夫人也是因为您敢直言说真话而对您敬佩不已。大王能驱逐丹姬出楚,岂是糊涂之人大宗辅佐大王多年,又岂是糊涂之人您不支持大王号令,这既不能保全社稷,亦不能有功国主,更亏了您的子孙啊。”蒍吕臣好言相劝。
斗祁没有再固执地往前走,仔仔细细地思量蒍吕臣的话。想了许久,他捋须微叹,将熊皮大氅穿上。能穿着黑熊皮的大氅,不避讳熊氏之尊,可见妫翟对他的嘉许。蒍吕臣注视着步辇上的斗祁消失在雪夜中,才低声说道:谢天谢地,总算办妥了差事。
蒍吕臣转身要回去,雪地里的树丛中闪出一个人来,笑吟吟地望着蒍吕臣。
“星辰姑娘,你怎么来了”蒍吕臣吓得差点叫出声。
“不愧是蒍章大人的儿子,嘴皮子可真利索”星辰背着手笑起来,夸赞蒍吕臣。
“我再怎么利索,也不敌姑娘半张嘴,不愧是夫人身边的左膀右臂。怎么,替夫人监视我,看看在下差事办得是否妥当么”
星辰颦眉嘟嘴,嗔道:“瞧你那小心思,夫人要是信不过你就不会叫你办差,既是叫你办便无疑。我是来给你送本草经的,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你,听守卫们说你来这里了,便跟着来了,怕搅扰你只能躲到树丛里。”
蒍吕臣笑道:“我说我嘴笨吧,在下一句话,姑娘说了一箩筐。倒是要谢谢夫人的好意还有你冒雪送来这番心意,走,赶紧跟我去烤烤火吧,别冻着。”
星辰摇头,无奈道:“唉,我还得打点小蛮的事呢,就不去了。你慢走。”
圜土阴暗的石室中,小蛮冻得瑟瑟发抖,久不见阳光的脸早已没有了血色。四周的石壁寒如冰川,她如置身冰窖中,苟延残喘。星辰提着灯笼,穿着厚厚的皮袄进了圜土。小蛮见到星辰,绝望地瘫软在地,颤抖说道:“你终于来了。”
星辰面无表情道:“是的,我来了。”
狱卒把牢门打开,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婢将小蛮拖了出来。星辰不赘言,直接往外走。
小蛮惊恐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星辰头也不回,道:“跟着走就是了”
“不,不,你们直接杀了我,直接杀了我吧”小蛮想到自己要被挖去眼珠子和削掉耳朵,惊恐不已。
“死死可容易了,哪能轻易就死”星辰淡淡回应。
“不,我不去,我不去”小蛮凄厉哭喊,但敌不过几个婢女的蛮力。
走了几道回廊,终于到了蔡献舞的小院里。
“这是哪里”小蛮惊讶,这里不像是行刑的密室,倒像是某个贵族呆的别院。
“闭嘴”拽着小蛮的婢女甩着巴掌,让小蛮噤声。
星辰叫守卫开门,蔡献舞正在灯下书写。
“星辰姑娘,这么晚上过来有何贵干”蔡献舞已经长髯飘飘,虽不再俊美飘逸,却也多了几分端庄倜傥。
“天气越发冷了,我王与夫人都不想怠慢贵客,特令奴婢给您送些入冬的衣裳和炭火,还有肉干。”星辰叫奴仆把东西放下。
“听闻你们夫人要过一个穷年,怎么有这么些好东西送给孤”蔡献舞调侃道。
“您是外客,可以格外对待,您的消息倒是灵通,不知是那些个好事之人告诉您的”星辰挖苦道。
“哈哈,这也多亏你们大王总惦记孤,生怕孤死掉,送许多好东西来。有了好东西,自然有灵通的消息。”蔡献舞说罢收起笑脸,道,“回头替我恭贺你家主子,就说蔡献舞恭喜她又得世子。可惜蔡献舞是个穷鬼,没有什么送的,就这支笛子做贺礼吧”
蔡献舞把缺了角的骨笛从怀里掏出来,交给星辰。星辰一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将骨笛接过手,道:“蔡侯既然厚礼,奴婢也要有所相赠。把人带进来”
小蛮被拖进屋勒令跪在地上。献舞惊讶道:“这是何人,这是何意”
“尊下在此受难,不可无人照看起居,特将此罪奴赏予客人,供您差遣。”
小蛮这才知道自己没有遭遇酷刑而是在此侍奉蔡献舞。
“孤王一向喜好清净”蔡献舞话未说完,看到小蛮楚楚可怜地流下眼泪,一时不忍,心想,我若拒绝,岂不要使这奴仆失去性命想到此,献舞改了口,道:“来个奴才使唤,倒也好,留下吧。”
“小蛮,还不叩头谢蔡侯恩典”星辰厉声训斥。
“奴婢多谢蔡侯收留之恩。”小蛮惊魂未定,叩谢连连。
星辰出了院子,遵照妫翟的意思赏给廊檐下的守卫几坛酒和几盆炭。
内廷寝殿,熊赀正在享受妫翟给他绾发。妫翟边替熊赀梳头边请罪,熊赀好奇问她何罪之有
妫翟面上犯难,踌躇半晌,只能直言相告:“大王,您信任臣妾,臣妾也不想藏私。今日殿上的年节特令,并非无心之举。”
“这个寡人知。”熊赀并不在意,而是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对新发髻颇为满意。
“老夫人之疾一日重过一日,臣妾早问过巫医,其言恐难熬过春天。您筹谋伐邓多年而未遂愿,他日老夫人驾鹤西去,您必不会错失良机。我大楚粮草虽有丰余却也难以支撑战事,唯有提前俭省,庶民们为家国出生入死,不能因外伐之战而忍饥挨饿,故而,臣妾斗胆未雨绸缪了。”
熊赀转过身,握着妫翟的手,道:“你无需这么放不开手脚,你既然做了寡人的妻,就无需再管他人怎么看你。那些人不过是嫉妒自卑,并不了解你。但寡人是知道你的,你今日之事没有半点错处,做得对极了。老夫人的身子,再怎么熬也熬不过天,即便天天祝祷也难以挽回。她老了,想必父王也想念她了,恐怕不仅要俭省粮草,寿衣寿材也要早早备下了。”
妫翟道:“实不相瞒,臣妾早已命人去操办了。”
熊赀笑道:“你呀,真是个鬼精灵”
星辰入内撞见熊赀与妫翟的亲昵,赶紧回避去了屋外。这一夜,妫翟与熊赀琴瑟和谐,一夜温存。
熊赀行事果断,言出必行,说是搬离议政殿便果真没有再去,连带蒍吕臣也入了内廷的前院侍奉熊赀。子元第一个入内廷,向妫翟与熊赀请安,算是躬身践行王令。
“子善,你几时也做了这么一顶头冠”熊赀指着子元头上四四方的帽子惊奇的问。
“大王有所不知,夫人给您做的獬冠,样式新奇保暖极佳,如今早已风靡郢都。非但是臣弟,只恐大夫守将们,人手一顶呢。”子元边笑边讨好道,“这也是羡慕大王与夫人琴瑟和鸣才忍不住效仿的。”
gu903();“哈哈,算你们知趣,也会照样学些好东西。”熊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