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重可入都来”妫翟不关心与政务无关的事,更不想在熊赀面前与子元有亲昵之态。
“回夫人,息公已差人捎信,这时应该到了外城吧。”子元赶紧回禀。
“是该叫御寇准备行囊了。到了这时节,宫中学子要放回去与家人团聚。
孟林,你去请子文大人来。”
过了一会儿,子文入殿。子文不像子元不避嫌地坐得那么近,而是退在一旁恭敬回话。
“子文,宫中学子也到了要回家的日子,今日寻你来,便是要问问你孩子们的课业如何。”
“回夫人,诸子年龄不一,受教深浅不同,故而进展也不尽相同,但大抵都是相当勤奋的。诸子之中,以息公之子御寇,苋喜大人之子子参,斗丹大人之子叔麇为佼佼者。”
“嗯你可要对本宫说实话,据本宫所查,你儿子子越乃众子之冠,你为何不提”妫翟皱眉斥责,“举贤不避亲,只要是可造之才,本宫会一视同仁。”
“臣替犬子多谢夫人。只是犬子自幼跟随臣身侧受教多年,一时优胜再自然不过,不能算做佼佼。”
“嗯,你果然极为公允。本宫这里备下了赏赐,依你所言分别赏给御寇他们吧。明日起,你也回家中去,出来这么些日子不见家人,该好好聚聚。”
“臣遵旨。”子文退下。
“夫人,内院宫婢已经制好了裘衣,请您过目。”星辰捧着裘衣进来。
妫翟起身拈起裘衣细看,边看边与熊赀商议:“大王,到了这个时节,依臣妾看,若是无甚紧要事宜,不如免了众臣的朝务吧。天寒地冻的,又忙了一整年,该叫人家好好歇歇。”
熊赀点头:“嗯,甚妙。是该让他们歇会儿了。子善,到了岁末,你也不用日日来请安,记得到时入宫赴宴便可。”
“臣遵旨。”子元闷闷不乐地退出,又不敢叫熊赀瞧出自己的不快,出门之际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妫翟几眼。妫翟嘴角一扬,回报给他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子元乐得差点没昏厥。
“大王,您看这件裘衣最厚实,给老夫人过冬最好;这件后头有绒毛做的冕,给葆申师父御寒极佳;还有这件赐予鬻权,也不枉他忠心一场;这个给曾夫人”
熊赀瞧着四下无人,抱怨开来:“秋侬,你只想着别人,也不想着寡人。大伙都有,为何寡人没有”
妫翟与星辰对视,都忍俊不禁。星辰从另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件墨黑的狸子裘衣呈给熊赀,笑道:“大王,夫人怎会不给您备着呢为了做这件裘衣,夫人一针一线忙了一整月呢。”
熊赀孩子气地抖开披上,左瞧瞧右瞧瞧,冲着蒍吕臣炫耀起来:“孟林,你看,这件裘衣可好。”
蒍吕臣道:“举世无双。”
“哈哈,好,说得好寡人要穿着新裘衣去看看老夫人,看看太子”熊赀忍不住炫耀的心情,嚷着要外出。
妫翟笑着摇头:“真是越老越似顽童。”
待熊赀走后,妫翟才悄声问星辰:“给屈重的东西备好没有”
星辰谨慎回道:“早备好了,只要屈重一来就交给他。”
妫翟默默点头,凄怆说道:“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屈重,也不枉费咱们辛苦管教他的孩子了。过几天就是他的忌日,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做这些。”
星辰忙掏出锦帕呈上,道:“主子,快过年了您可不能哭,不能叫人瞧见。”
这时御寇进殿,问过安之后,见妫翟双眼红红,不禁好奇问道:“夫人遇到伤心事了吗”
妫翟赶紧堆起笑脸,冲着御寇招招手,道:“是呀,本宫想着你要回到息县过冬,既为你高兴,又有些不舍。一想着一两个月见不着御寇,本宫便有些难过呢。”
御寇认真道:“夫人不必难过,御寇还回来的。”
妫翟忙不迭点头,将心里的杂念压下。
过了小年,宫里便热闹起来,宗亲首领和王室贵族都入宫赴宴。邓夫人缠绵病榻多日,忽而也能走动,与诸多子孙凑在一起阖宫夜宴。
尽管妫翟有令在先,但为了不使邓夫人太过疑心自己的病情,宫宴倒也安排得精致美味。邓夫人看看太子又抱抱芈恽,到了耋耄之年能抱到孙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您身子虚,这样冷菜您不能吃。”芈惠没有回国,依旧留在郢都照料母亲。
“今儿高兴,也让老身吃两口尽兴呀。”邓夫人高兴,也少了禁忌,“大伙别光顾着说笑,也来饮几杯”
芈惠着急,忙夺下酒杯,嗔道:“您怎么还饮起酒来了。”
熊赀坐在一旁,看着母亲垂垂老矣手脚迟钝的模样,想起巫医的诊断,心里分外伤感,于是劝阻芈惠道:“小妹,老夫人高兴,你就不要管得太严了。”
芈惠疑惑,而邓夫人却早已趁着间隙抢着酒杯一口倒进了嘴里,饮罢还悬着酒盏得意不已。芈惠既担心又无奈。
邓夫人兴致高昂,吃了好几碟果子和一盘炖肉,又自己斟了一杯酒,预备送到嘴边,但是她满脸笑容突然僵住了,手一抖,头一歪,整个身子倒在案几上,酒杯哐当一声摔出老远。
“母亲”
“老夫人”
宴席乱作一团,熊赀凑到身前用手探了探鼻息,良久,才颤颤地说道:“老夫人,仙逝了”
芈惠与妫翟率先跪地哭号,接着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悲泣不已。邓夫人没有熬到春天,带着喜悦病逝于年前,好在妫翟事先有所准备,葬礼仍从容有序进行。
过了上巳节,葬礼才算完。经历了诸多生离死别,妫翟对葬礼已经十分淡然,熊赀却没有那么坚强,眼睛哭得红肿,到了正月完仍然视觉模糊。连日来的熬夜,终于让熊赀病倒了。妫翟端着陶碗一勺一勺地喂他羹汤,熊赀勉强饮食。他幽幽感叹:“秋侬,你可知寡人为何要将大权放手予你”
“那是因为大王信任臣妾。”
“不,不全是这样的。”熊赀支起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妫翟,动情地说道,“有时,寡人不免感叹,怎不是与你年岁相仿,偏偏长你这么多岁纵然如母亲长寿,恐怕寡人也陪不了你几年了。如果不让你掌权柄,将来有人要欺侮你们母子可怎么办呢说来,还是寡人亏欠了你啊。”
妫翟没想到熊赀考虑得那么长远。她仰起头看着这个老男人的眼睛和皱纹起伏的面庞,诚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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