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回你的皮夹了吗
还没,我才刚睡醒。真的已经十二点多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用斜眼不屑地看着他。
我现在就去警长办公室。他说,一旦我到
我要你缴回钥匙。我要你马上清空这个房间。
为什么
清空这个房间。滚出去。我不喜欢被人家占便宜,布尔克先生。
我没有占你便宜。
我还在等。
伊森仔细看着她的脸,寻找任何心软的表情、他可以攻入的缝隙,可是他只看到一脸的不耐烦。
等我穿好衣服就走。他开始关门,但她把一只脚踏在门框上。
喔你想看我换衣服真的吗他退回房间。好吧慢慢欣赏,
于是她真的就站在走廊,看着他将两只脚伸进鞋子里,绑好鞋带,一颗一颗扣上他满是污渍的白色牛津衬衫,笨手笨脚地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打好领带。
当他终于将手臂穿进黑色的西装外套后,他从床头柜抓起房间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将它放进她张开的手掌里。
他说:两小时后,你一定会为你现在的态度后悔。然后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在大街和第六街交叉路口的药房里,伊森从架子上抓了一瓶阿斯匹灵,走到柜台。
我现在没办法付钱。他一边把瓶子放上柜台,一边说:不过我保证我三十分钟后会带着我的皮夹回来。原因很复杂,但是我现在头痛得不得了。我非得立刻吃点止痛剂不可。
穿着白长袍的药剂师正在配药,他停下数到一半的药丸,压低下巴,从他方形的银框眼镜上方看着伊森。
你到底想要干麻
头发已经快秃光的四十多岁药师瘦弱苍白,棕色的大眼睛透过他厚如瓶底的眼镜镜片看起来更为巨大。
帮我一个忙。我我的头真的很痛。
那就去医院啊我开的是药房,不是小额融资中心。
突如其来的双重影像让伊森差点失去平衡,他可以感觉到颈子后方的可怕抽痛就快发作了,每一次的抽动都将一波新的剧痛送进他的脊椎骨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药局的。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的人行道上。
他愈来愈不舒服,不禁开始考虑是否要回医院,但他实在不想这么做。他只需要吃点止痛药,让疼痛的程度降下来,让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就行了。
伊森在下个交叉路口停下脚步。试着想判断到警长办公室应该走哪一条路。他将手伸进西装内袋,拉出一张对折的纸,摊开。
第一大道六百〇四号
他有些犹豫。去敲一个陌生人的门,向她讨药吃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回医院。而他不能带着这种剧痛和模糊的心智出现在警长办公室里。他计划要好好发威一下,但他现在痛到只想爬回黑暗的房间缩起身体。在这种情况下对警长大发雷霆,效果恐怕不会太好。
她叫什么名字
对了贝芙莉。
她昨晚大概负责关店,换句话说她极有可能现在还没出门。去他的,是她自己说要帮忙的。他可以去她家,借几颗止痛药,减缓疼痛,然后再去警长办公室。
他穿过马路,继续在大街上走,到了第九街后,转弯向东前进。
街和大街垂直交叉。
大道则和大街平行。
他估计还要再走七条街。
三个街区后,他意识到脚在鞋里的摩擦,可是他不能停。虽然脚痛,但能够让他不一直去想他的头痛,倒也是个不错的干扰。
学校占据了第五大道和第四大道整整两个街区。他拖着脚步在围住游戏区的铁链旁蹒跚前进。
一群八、九岁的孩子在下课时间玩鬼抓人,一个绑马尾的金发女孩追逐每一个她看到的人,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在红砖校舍间回荡。
伊森看着孩子们快乐玩耍,试着不去注意脚掌已经开始渗出血来,让他的脚指之间觉得冰冰冷冷的。
绑马尾的金发女孩突然在一堆孩子中停了下来,动也不动地瞪着伊森。
其他孩子继续跑来跑去,尖叫笑闹,但慢慢的,也跟着停了下来,注意到他们的鬼没再追来,纷纷转头去看她到底是在看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每个孩子转向伊森,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伊森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眼光中居然带着淡淡的敌意。
他忍住痛苦,露出微笑,轻轻挥了挥手。
哈罗,孩子们。
没有一个人对他挥手,也没有人有回应。他们只是动也不动地呆在原地,像一群雕像,只有在他走到体育馆的角落,他们快看不见他时,才微微转动头颅。
怪异的小人。当他们的笑声和尖叫声传进他耳中,游戏显然又再度开始时,伊森不禁自言自语。
走到第四大道的另一端时,他加快了速度。双脚的疼痛愈来愈严重,可是他咬牙忍住,想着:到了就好,撑着点,到了就好。
过了第三大道,他的速度几乎是在慢跑了。他的肋骨又开始痛了起来。他经过一排看起来比较残破的房子。这儿是松林镇的贫民区吗他心想。天堂一般的小镇也会有贫民区吗
看到第一大道的路标,他停了下来。
居然是泥土路。原来的石块早就被冲刷掉了,崎岖的路面高低不平。没有人行道。在这之后也没有任何道路。他已经走到了松林镇的最东边,文明的范围在这排房子后便倏然而止。屋后全是满山遍野的大松树,陡峭的山坡直上数百公尺,成了包围全镇的城墙。
伊森踉跄地走在泥土路的中央。
他听到小鸟在附近的枝头唱歌,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完全和松林镇市中心的喧闹声隔绝。
他看到走过的邮箱上写着五百多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贝芙莉的家应该就快到了。
头上的太阳再度发威,虽然到目前为止还算温和,但他可以感到热浪正一波波袭来。
下一个交叉路口就在前方。空空荡荡的。
一个人都没有。
一阵暖风从山坡吹下形成一股小旋风,将灰尘卷过路面。
到了。六百〇四号。右边第二栋房子。信箱上都是铁锈,只剩接缝的洞尚留原色。残存的小鐧片上,街道号码隐约可见。他听到微弱的鸟叫声从信箱里传出来,他以为是另一个音箱,可是却看到小鸟翅膀,原来它在里头筑了巢。
他把视线转向房子。
以前大概是栋相当不错的维多利亚式双层楼房,高而尖的屋顶,前廊挂了双人秋千,还有一条石头小径穿过院子通往前门。
油漆早已剥落。根据伊森在街上的观察,整栋屋子连一小片漆都没残留下来。还紧紧黏在房屋骨架上的木板被阳光晒成了白色,应该很快就会粉碎腐朽。而窗玻璃更是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口袋掏出昨晚的餐厅帐单,再确认一次地址。笔迹相当清楚。第一大道六〇四号。不过,也许贝芙莉弄错号码,也许她要写的是街,不小心写成了道。
伊森走进前院高及腰部的杂草中,在浓密草堆的遮掩下只能隐隐窥见石头小径的一点点影子。
连接到前廊的两个台阶烂到像被碎木机卷过似的。他直接跨过它们,踩上前廊地板,他的体重制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贝芙莉
他的叫声似乎被房子吞没。
他小心走进前廊,穿过没门板的门框,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他听到风吹在屋子的墙面上,木头骨架随之发出呻吟。再走三步,他踏进客厅,停下脚步。一座很旧的沙发支离破碎地躺在地板上,里头的弹簧东倒西歪地冒出头来,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铁锈。一张满是蜘蛛网的咖啡桌下散落着几本杂志,腐烂残缺到看不出原貌。
贝芙莉不可能想要他来这里。即使是恶作剧也不会。她一定是不小心写错了什么
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味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禁抬高下巴,小心地往前跨出一步,避开三支从地板伸出来的铁钉,
他又用力嗅了嗅。
正巧一阵风吹过房子,带来的强烈气味让他立刻将鼻子埋进臂弯里。他继续往前走,经过半座楼梯,来到一条连接厨房和餐厅的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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