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笑道:“他自然有这个资格,朕也相信他有这个本事。不过朕还有要事要交办他,朕观刘悟此人深沉有谋略,可以重用。”
杜黄裳道:“刘悟资望不足,尚须历练。可调司农少卿张弘靖为夏绥节度使。”
李纯道:“若然是他,朕也就放心了。”
司农少卿张弘靖刚由东都升迁至司农少卿,屁股还没坐稳,好事便凌空而降,张弘靖不觉感慨自己这回是抱对了大腿,杜黄裳果然是名不虚传。
接到圣旨后张弘靖入宫谢恩,李纯面授机宜道:“横山南北的党项部,近来连番作乱,有司禀报说是吐蕃人在暗中撺掇,卿为朕查明原委,定出处置之策。京西地近朝廷腹心,绝不可让胡虏染指。”
张弘靖领旨,出宫后只觉得头大如斗,他是第一次外放边镇,第一次领军镇守地方,对党项人也并不熟悉,真不知从何入手。
欲求教杜黄裳,门客告诉张弘靖杜黄裳被欲举荐李茂为夏绥节度使,被天子否决后才转而举荐他。张弘靖觉得其中必有缘故,面辞杜黄裳时便没有提李茂。
杜黄裳却主动提到了李茂,他对张弘靖说自己举荐李茂出任夏绥节度使并非是要排挤他,而是李茂目下的处境很尴尬,他这么做其是在帮李茂。
张弘靖不解杜黄裳说的这个“帮”是怎么帮,但杜黄裳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意味着他跟杜黄裳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大步。
张弘靖和李茂曾在洛阳有过一唔,时间虽短,彼此却都给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此见面后不久二人便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轻松地交谈。
张弘靖要李茂救他一命,李茂笑道:“元理一年之内连升三级,我道贺尚且不及,哪有本事去救你的命。”
张弘靖道:“茂华就不要笑话我了,我的本事你也知道,不懂兵,也不曾治理地方,更不懂得怎么跟化外之民打交道,天子要我谋划安定之策,我真不知从何着手,误了大事,我哪还有命在”
李茂听他倒完苦水,笑道:“元理出身名门,仁德侠义之名遍布海内,欲要什么的人辅佐而不可得,幕府的事但让能人去做,元理兄只需养一腔浩然正气,存一颗忠贞体国的心,便万事大吉了。”
夏绥地处京西,并非边镇,境内固然不太平,但大规模的征战却并不多,做节度使的,只要勤谨对事,善于选贤任将,严整法纪,镇守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张弘靖没做过节度使,官却是做过的,又怎不知这个道理
李茂料他必有它事烦心,张弘靖叹了一声,道:“不满茂华兄,我离京前,天子交代了我一件机密的事,愚兄百思不得其法,故而苦恼。”
李茂道:“小弟可能助兄参详一二”
张弘靖等的就是这句话,忙将李纯交代的事和盘托出,生怕李茂只听了一半便跑。
李茂听完,略作思忖便笑道:“这有何难,我给你推荐一员将才,保管安心。”
李茂向张弘靖推荐的人名叫崔雍,出身清河崔氏旁支,他兄弟崔谷见在登州海东商社做掌柜,是李茂之妻苏卿的得力助手。
崔雍因是庶出,自幼在家并不得宠,年纪稍长,便听从塾师劝告离开家乡游学两京。
崔家败于其兄崔谷之手后,崔雍断了经济来源,一度穷困潦倒,在一户商栈做账房谋生,一面苦读求取功名,偏偏又连科不中,一时心灰意冷,投曲江池自尽,被路过救起。
地方探知其身世,报知淄青驻上都进奏院,进奏院里有陈数的眼线,知其是崔谷的兄弟,便告知李茂。
李茂将他安置在辽东驻上都进奏院中,给胡南湘做书史,后见崔雍处事灵活,便调入威远右军,拨给陈数做助手。崔雍在长安期间,常到昭武九姓开设的酒肆喝酒,跟京西北的胡人混的很熟,学会了好几种胡语,跟这些胡人打交道很有一套。
李茂看中了他的这个本事,这次出使回鹘便把他带在身边充作顾问,路上询问回鹘的风土人情,崔雍对答如流,对如何处置边事亦有独到的见解,李茂深感此人有培养的必要。便在路过夏州时,改变主意将他留了下来,让他全面负责夏州的情报收集工作。
李茂回程时,人还在天德军,崔雍便赶了过去,向李茂禀报说韩全义进京后,杨慧琳囤积粮草,储备兵器和马匹,做好了举兵抗拒朝廷的准备,他建议李茂绕道河东回京,以免被杨慧琳扣押。
李茂当日评估风险,认为杨慧琳还不至于如此,却没想到一进入夏绥境内就被杨日产盯住,一时不觉对崔雍刮目相看。
第375章横插这一腿
此后不久,李茂就把崔雍确定为他与龙首山夏州管事之间的唯一联络人,联络人名义上只是帮李茂跑腿传话的角色,但只要运作得当,很容易就会成为地方管事的顶头上司。崔雍有这个能力,这点李茂深信不疑。
在此之后,李茂又断断续续交给崔雍几个任务,崔雍每每都能出色完成。
自从杜黄裳处得知韩全义、杨慧琳欲举兵对抗朝廷后,李茂便一直在夏州节度使府里物色一个可用之人,这个人要能接近杨慧琳,要能协助他在危机发生后控制军府,这个人不仅要特别能干,更要特别忠诚。
李茂从来不相信基于个人道德的忠诚是能靠的住的,要一个人忠诚自己,必须给他忠诚自己的理由,除了作为润滑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利益和困境。
他本想策反杨慧琳的外甥郑大坤为己所用,郑大坤在成为武将之前,曾经在长安士林混过近十年,对长安和朝廷有着天然的感情,有这份感情做纽带,起步较高,进展也不会太慢。
其次,郑大坤的妻子本是夏州名妓,美艳多情,从良前就跟杨红欢不清不白,从良后,杨红欢仍旧纠缠不休,郑大坤为此十分苦恼,他不敢招惹杨红欢,就向杨慧琳告状,恳求杨慧琳出面主持公道,杨慧琳却为了拉拢杨红欢而对此选择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郑大坤对此深感失望,他恨杨慧琳不给他主持公道,私下里颇有怨言,话传到杨慧琳的耳朵里,杨慧琳时不时的丢双小鞋过去让郑大坤穿穿,郑大坤敢怒不敢言。
李茂想利用郑大坤对杨慧琳的不满去策反他,把他预埋在杨慧琳的身边,留待将来恰当的时候去引爆。
他让崔雍评估此事的可能性,崔雍坚决反对,崔雍反对的理由是,郑大坤虽表面长的粗壮,内心却十分怯弱,杨红欢常趁他不在家去和他妻子鬼混,他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敢言,一个连夺妻之恨都不敢报的男人,又什么胆量去干一件可能遭致灭族的大事
再者这只可怜的“绿毛龟”在夏州早已沦为别人的笑柄,指望他协助李茂掌控混乱中的军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雍建议李茂策反张鹤,张鹤一族自他祖父起就在夏州牙军供职,其父兄都曾是牙军牙将,在夏州牙军中根基很深,人脉很广,张鹤的父兄早年为国捐躯,军府抚恤不利,年幼的张鹤一度沦为百戏艺人,差点沦入贱籍。
对此张鹤十分不满,因为牢骚太多,又历次被人打压,以至于人到中年,却混的穷困潦倒,十分不如意。但崔雍又说张鹤虽然落魄潦倒,为人野心却很大,他这么多年隐忍不发,为的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东山再起的时机。
崔雍走访了许多夏州老军,终于弄明白了张鹤父兄那一代的恩恩怨怨。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