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胶着,我怎能擅离职守”
李茂道:“是我让常总长把你送来的。目的是要演一场戏给潜伏在咱们身边的人看。”
石雄道:“这么说咱们身边真的潜伏着他们的耳目奶奶的,我一直就觉得不对劲,神通广大的右厢怎么突然就哑了、聋了呢。是什么人,查出来没有”
李茂道:“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赶紧回崇山前线,指挥你的兵马,准备攻打上京。不过你醉酒肇事,殴打同袍,罪不可恕,我要先治你的罪。”
石雄嘿嘿一笑,道:“治不治罪的我无所谓。只是要打上京,谈何容易大运戎、李卓都是用兵谨慎之人,两个王八蛋藏在高垒深壕内就是不露头,我有什么办法”因见李茂目光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而一喜,道:“我明白了。”
石雄脑子转的快,方闯死后,传说李愬主动请缨东征,此后忽然就没有了消息,不仅他没了消息,连方闯的那支两万人的大军也没了消息,渤海战局如此艰难,李茂绝不会让千里迢迢赶来的两万生力军躺着睡觉,把李愬和这两万人这么一凑,石雄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李茂不说,他也不问,立即收拾回崇安前线,至于降职记过什么的,他毫不在乎,只要能打胜仗,转眼就什么都回来了。
大和元年,九月中,大唐右仆射、检校工部尚书、营平观察使、东征渤海诸军副都统李愬率两万大军攻破渤海国都上京城,擒获国王大石牧以下王亲贵族、三省高官一千三百人。
月底,石雄、史宪忠、卢桢、钱多多四部联兵大破大运戎、李卓、高森淼于崇安城下,斩首三万级,俘获国公、都领、刺史以上高官三百六十二人。
至此渤海举国精英损失殆尽,百年营聚拱手易主。
十月初,石雄三部大军与李愬胜利会师于上京城下。
李茂吸取了在新罗的教训,没有从大氏子孙中挑一个恭顺的立为国王,而是直接化渤海旧地为大唐州县,设安远、龙泉、扶余三节度使管辖其地。
龙泉节度使辖原渤海国龙泉府、显德府、铜州、郢州和龙原府,这里原是渤海国的核心地带,经济发达,人口稠密,李茂奏请以李愬为节度使。
李愬无疑是此次东征的最大功臣,是大唐的功臣、忠臣,但却非是李茂的私臣,李茂推举他为节度使,一则他的功劳最大,奖功罚过,理当有此奖励;二则李愬是唯一不主张把渤海国国库搬到辽东或幽州的将领,这点充分证明了他的目光和胸怀。渤海新定,国民需要安抚,若把国库搬回辽东,百姓难免又要蒙灾。渤海现在是大唐的州县,百姓是大唐的臣民,新附之民不可待之太过苛刻,这是李茂用鲜血换来的教训。
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内保处告诉李茂,李愬身患恶疾,大限就在这一两年。
东征的第二功臣非史宪忠莫属,李茂升其为扶余节度使,领军镇守原渤海国扶余府及辽东勿州,是为沟通辽东和龙泉的桥梁。
李茂破格擢拔钱多多为安远节度使,安远节度使统辖原渤海国安远、安边、东平、抚远等地,都是既边远又穷苦的地方,终年要跟不开化的蛮人打交道,故而钱多多虽然蹿升数级却无人跟他计较,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这个节度使是个地道的苦差事,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的。
时当十月,渤海地方已经寒意袭人,各军除留守镇抚地方的,其余皆陆续开拔回辽东。
第643章清理门户
军人载誉归来,另一些人却忧心忡忡向东而去,渤海国灭亡后,国王以下亲贵重臣尽落入右厢之手,严刑拷问后,那条隐藏在渤海和新罗之间的暗线就浮上了水面,这条线上串了一连串的珍珠,个个熠熠生辉,真是晃瞎了李茂的一双好眼。
李茂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追随他崛起于辽东、称霸北国的功勋元老们为何忽然之间都奇迹般地站在了他的对面呢。
李茂不想再见他们,又忍不住想去当面问问,问问他们为何这样对待自己,背叛自己与渤海、新罗搞地下交通到底图的是什么。
好几次他都已经吩咐了石空去准备,临到走前又反悔了,他不知道自己见了他们之后该说些什么,他们对自己所作所为皆已供认不讳,又有渤海方面的口供、往来信函做印证,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问的。
但李茂还是忍不住地想去亲口问问他们,以了却心中的疑惑,最后一次,他已经骑上马走出一里地远,随行的韦相成却忽然从马上栽了下去,躺在冰冷的青石街面上抽搐了两下便不治身亡,他的兄弟韦观海早在三个月前也是一头栽在幽州的街面上,一命呜呼的。
他们都才不过是三十出头的人,风华正茂。他们追随李茂许多年,算不得很亲密,但一直忠心耿耿,他们不算是什么有能耐的人,却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两兄弟的英年早逝,让李茂感到了世道的无常,人生的苦短。
田萁即将启程去渤海,她是奉命去整顿糜烂透顶的右厢驻渤海分台。李茂已经授予她全权,以她的个性不杀个血流成河绝不会罢手。
李茂望着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悲凉,不知不觉间她也成了自己的路人,旧日的那点情缘如今早已随风荡尽,剩下的只有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李茂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向坐在他面前的部属面授机宜:“要给活路,允许回头是岸,慎杀,最好不杀。”
田萁冷硬地回道:“不杀,渤海难平,负心之人,留之何益。”
李茂皱了皱眉头,忽然感到胸堵、烦躁,于是起身来,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草亭,他裹紧了披氅,没有上马,而是选择步行回城,走了几步,又嫌这样太耗费时间,于是仍旧爬上马背,打马回城。
回城后喝了几杯暖酒,心依旧觉得堵的慌,他忽然又念起田萁的种种好处,把他们从初见到成为夫妻中间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慢慢的心也就软了,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该把她视作路人,她所做的自己虽然很不喜欢,但说到底她还是站在维护自己的立场上,粗暴地把她只当成是合作伙伴对她来讲有失公允。
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一见那些他一直回避不愿见面的熟悉的敌人,去搞明白他们为何要甘冒风险站出来背叛他。他李茂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惹得他们不惜以背叛来背叛他。